容与回顾望去,见一个宫女撑着伞,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非常艰巨地抬腿迈步,一步步朝他走来。

容与应以一笑,“哪儿有甚么拯救之恩,即便我不说话,皇上也不会因这点小事惩罚你。东西我收下了,你归去罢,细心让人瞥见会惹费事。”

“这话说得极是,你提示得对。”沈宇缓缓点头,对劲地瞥了一眼传喜,“这我倒要问问最懂端方的人,厂臣你且说说,你本身这罪,究竟该怎生惩办才符合端方?”

容与纵身上马,行了几步,朝太子轿辇举手施礼,“深夜惊扰殿下,臣极刑。”

她说话轻声细语,在一片沉寂里娓娓道来,愈发显得四周空旷喧闹。

雪花开端绵密起来,风卷着雪片落在他眼睛里,眯得人一时难以视物,四下里喧闹无声,除了上夜的宫人偶尔走过,手中提着的铃铛摇摆作响。

想想这一世,他俯身在它脚下太久,现在想要挣扎站起,不知另有没有充足力量。沈宇明显不成能容得下他,这么生长下去沈徽夹在中间自是一样难堪,该是激流勇退的时候了,就只是沈徽那性子,只怕不会等闲罢休。

时近深夜,朔风从四周八方涌进,宫人已在檐下点亮羊角珍灯,雾气覆盖着红光,在一团雾霭中,零散的藐小雪花随风飘洒下来。

正漫无边沿信马由缰的想着,俄然听到身后有人踩着新雪,收回清脆铿锵的脚步声。

林升眼神一颤,咬唇满脸难堪的望着他,冷静叹口气。虽晓得容与说的是真相,还是狠了半日心才站起来,“大人,我去给您备手炉和暖身子的酒,您且先忍耐会儿。”

容与不由发笑,瞧不出小女人胆量倒是不小,可惜他并不是善于说话的人,半晌竟也想不出该谈些甚么才好。

挪了挪发僵的膝盖,膝头已湿透了,再如何展转也不过是挨着坚固潮湿的石板。本来这滋味真不好过,容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孙传喜忙躬身承诺着,微一停顿陪笑道,“殿下,厂公嘛……眼下虽说犯了点宫规,可毕竟是为救人,又是朝廷内辅,正三品的官职在身,这罚重了……天然欠都雅相。”

犯下的是重罪,言辞也肯认罪,可仍然安闲慷慨,仿佛俯仰六合而无愧,出口的话更透着冷若冰霜,如此态势令人骇然,世人在噤若寒蝉中栗栗颤栗,不知接下来储君会怎生措置这桀骜不驯的内廷掌印。

俞若容却点头,“奴婢不怕甚么费事,还能如何样呢,左不过再罚我一顿呗,又没说不准人来看您。奴婢来都来了,就陪您说说话儿,要不怪闷的。”

场面犹是变得有几分难堪,两位正主,一个咬唇考虑,看上去很难决定;一个斩钉截铁,就是要以身正/法。沉默很久,还是沈宇先扬声笑出来,扭头看向一旁传喜,“你听听,这会儿他倒拿端方来压孤了。你们掌印可真是个守礼之人。罢了,孤本来也是要立个端方,何况当事人一点不承情,孤少不得要当一回恶人了。”

乾清门核心着的人群也缓缓散去,其间有人路过容与身边,收回细弱的低声絮语,更多的人则加快脚步欲逃离是非之地。不想、不肯、不敢去看内廷掌印被罚的内侍们,还是不免瞥见了林容与扬起披风,双膝落在阶前青石板上。银色衣摆曳地,身形笔挺如松,堂正得不像是要面对难捱的罚跪,倒像是表情甚好,专为等候即将落下的初雪,在此赏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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