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一默,容与走到他身边,轻抚着他起伏的背,“我扶你归去歇息,你需求养养精力。”
沈徽看过那道折子,面色冷峻,“这就是你所谓故交之子!曾经倾慕互助的人,现在已长成一匹凶狡的中山狼。我顾念你对他的情分,一向没有因出身难堪熬他,眼下看来这个逆臣以后,是留不得了。”
容与的面前闪过少年杨楠的脸庞,另有那对曾冷傲过他的湛湛双眸,好久之前,少年的双眸里也涌动过感激和信赖,然后也就在斯须之间,仿佛燎原之火烧过,统统皆化为乌有,余下的唯有灼灼恨意。
“父皇,孤要见父皇!”呼喊自殿别传来,夹在如豆般的雨声里,分外凄厉,“父皇说儿臣没有人子之孝,人臣之礼。可林容与呢?父皇被他利诱至斯,连亲生子都想要免除,要儿臣怎能不心寒?父皇,儿臣答允过的事不管千秋万代,不管此后是何了局,总会兑现,可林容与不能再留下,有此人在一日,迟早害父皇为千夫所指,为天下人诟病,英名尽毁……”
殿前内侍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入内之人呈上一卷纸,回禀道,“这是报本宫才送来过的,说是殿下本日手书的一首诗,请皇上一览。”
“现在窃掌印,公开涉政,诽谤父子君臣,为祸可胜言哉。若不尽早处,恐上摆布忠良之人必为谗谄,又必安设亲信布内廷,共为蒙蔽。待势成,必至倾危社稷,上又何故制之?此等僭乱祖制之贼,宜当交法司,用重典,亦可为先人之戒矣。”
容与说不是,“你的情意我懂,但是我言行确是有悖。实在我们都应当顺从礼节,你是君主,就变动成臣子,为天下人做一个榜样。”
容与反剪双手,站了一阵,直到太子完整跑远,才缓缓前行两步,漫无目般走进漫天风雨里。
“殿下归去罢,皇上已歇息了。”容与说,然后对他许下他想要的承诺――不管他信或不信,“皇上是明君,臣也不是张氏兄弟。殿下尽可放心,万岁爷向来没有动过易储的动机。”
“父皇曾为他伤及母妃,摈除废后,现在他连儿臣都不想放过了,您要眼睁睁看着他屠尽身边人?昔年张易之,张昌宗为武后宠,擅权放肆,太子李显宗子李重润暗里群情二张,张易之便鼓动武后将其正法,现在这男宠之祸又要来颠覆沈氏家国了么?父皇,请您复苏的睁眼看看,朝堂之上有多少人要您将这个宦官贬斥,您能够杀了面前这些人,但是却杀不尽天下人。”
接下来上疏倒是笔锋一转,将锋芒直指向林容与。此时已调任都察院给事中的岑槿连上三道折子,痛斥提督寺人言行有悖人臣之礼,天子受万国朝贺之时,其人直升御座旁而立,挟天子之威受百官朝拜,虽赵高童贯等亦不敢为。
次日朝会上,沈徽追封秦若臻为静妃,谥号则别具讽刺,是谓恭惠。凡事有人支撑,必定有人反对。此举很快在朝堂上激发了第一波争议。兰台的言官们先是以秦氏为废后,入昭陵不符大礼节为由上奏,字里行间都在劝谏天子要保全皇太子颜面,几番上奏无果,一群人又摆开步地在皇极门外哭谏。
沈徽望着他不语,少顷,凄楚一笑,“你真的想要我,和她身后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