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听世人夸得天花乱坠,斜看了一眼容与,方淡笑道,“卿等不必感觉迷惑,这文章不是会试举子所做,是朕看着礼部今次议题非常切中时势,心中一痒,便信手写来的,众卿阅过,一笑罢了。”
蓦地里,感觉人群中有一道冰冷阴霾的目光,扫过他的脸颊,容与抬眼,正瞥见杨楠微微仰首,似笑非笑的谛视本身,那神情,仿佛是在说,他已然猜中文章背后所埋没的故事。
沈徽侧头考虑着,“你说,给这新殿取个甚么名字好?不如你来拿主张,读了那么多书,到了还没端庄派过用处。”
“西苑好久没创新过,上一回还是为贺先帝万寿节,畴前那些殿阁早住烦厌了。我让人在太液池东边再凿一处水来,不准种芙蕖,就只一弯浅水,临水之处盖一座也就是了。”沈徽闲闲笑着,一面挑眉盯着他瞧,“你该不会又想劝我省俭用度,不成华侈内帑罢?说些废话,我可不爱听的。”
“太谦善了也要不得,学问本就无尽头,要说放你去翰林院,朕看都尽够了。”沈徽顺手翻了几页元史,俄然笑着转口,“不是奉告过你,常日里和我说话不必称臣?又弄得这么生分做甚么?”
容与笑着点头,“如何在你内心,我原是这么无趣的人?这会儿国库充盈,光月港一地出口所得,也尽够起七八个新殿的。只要不是每年盖一座,我也犯不上连篇废话的劝谏。”
下认识昂首转顾四周,一抹红色云水团龙纹随即映入眼,沈徽不知甚么时候站在他身侧,凝睇他眉眼含笑,手里破天荒的提着一方龙泉窑的茶盘。
容与想了想道声好,“要说内廷也该好好整治,我晓得如何做。既交到我手里,该立威该敲打,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被他这么拽着,容与也懒得摆脱开,内心还是受用的,年青的帝王充满生机,于回顾一顾间,剑眉斜飞,神采昂扬,碧纱窗外的春意与之比拟也显得黯然无光。不由地重生出几分感慨,时候过得真快,转眼间又到了三年一期的春闱,这已是他经历的第四个大比之年了。
这话像是说到沈徽内内心,看着那半边秀逸的容颜,收敛着的眉头微微一动,贰心口也怦怦跳了几跳,“我有端庄事跟你说,礼部已把下月春闱的题目拟了出来,我正要找你去看。”说着便起家,熟捻的去牵起容与的手,回眸笑笑,“今次春闱,才是天授朝第一次正端庄经提拔人才。”
本来只要给他的行宫取名字才算是端庄事,容与哑然发笑,“还是先办好这差事吧,等起了大半再想都来得及。”
容与用心不去看他,也用心不让他发觉本身微扬的嘴角,云淡风轻的应道,“鸿儒们火眼精金,也个个都是人精儿,早就猜度着文章是万岁爷写的,用心说些溢美之词,当不得真。”
郎笑碗中的藕丝太长,却遭一旁吃着长丝藕的美女调笑,当真是好一卷旖旎的夏季闲戏图。
这份心机,容与岂会不知,不然此时现在,喉咙里又如何会涌上丝丝甜意。沈徽没用那些赤/裸/裸的权力给他装点撑腰,只用学问两个字,就轻描淡写收拢了平日最清贵、最自视甚高者的歌颂,安排得不露陈迹,体贴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