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萧阮再反问一声,又叹了口气, 抱怨道, “现在朝中防我, 和防贼有甚么两样, 要有别的体例……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前面半句话, 声音压得低低的。还往车厢那头看了一眼。
“如何了?”萧阮奇道。
“……明显是我带他去见我阿爷!”嘉语第二句又来了, “你、你……你出来做甚么,你烧退了么?我、我给你找了药来。”言至序幕, 声若哽咽。抬手把药递畴昔, 衣袖稍退, 瘦骨伶仃一段皓腕。
嘉语没有接,只直愣愣看着他手里的刀――那是于瑾的腰刀!于瑾竟然放心把腰刀交到萧阮手上!他不会是喝多了吧……等等!这四周麂子没准还能猎到一只,酒这类东西,怕是挖地三尺也没有。
于瑾神采一变。
于瑾问:“宋王要南下?”
于瑾吃着干粮,倾耳听时,车中全无声气,不由慨叹道:“三娘子对你,倒是放心得很。”
嘉语心道这位入戏也太深了点吧,面上更加滚烫,更不敢昂首。
探头往外看,萧阮和于瑾坐在火堆边,火堆上架着树枝,树枝上倒挂一只麂子,正往下滴着油:滋拉――
于瑾还是不说话。嘉语怯生生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一小步,于瑾没有动刀,嘉语就在他的谛视里一步一步走进马车里去。车帘放下来, 连着阳光微风, 都一齐挡在车外。困意上来了。
“平流进取,坐致公卿”是南朝传播的一句话。时以九品中正制取才,上品无豪门,下品无士族,士族后辈常常起家就得高官,一起只要不出大乱子,妥妥的三公九卿――豪门就没有如许的好运气了。
“说甚么胡话……是没睡醒么。”萧阮哭笑不得,“于兄要与我们同业。”
“借始平王的兵?”
“于兄豪杰气短了。”萧阮笑道,“大丈夫但患无权,何患妇人。”
等等……那里来的烤肉?
“始平王平了乱,就要班师回朝。太后没有野心,天子年幼。”萧阮以手撑地,缓缓坐下去,对他的杀气恍若不觉,“一旦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要再发兵,不晓得又要等多少年,可惜了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
于瑾不置可否,只问:“殿下在洛阳已经呆了不短的时候,何故俄然就仓促起来?”
萧阮的意义很明白,他是要借元三娘和始平王的干系,把兵符骗到手。但是这小子也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谁晓得他有几斤几两……也罢,有了他和元三娘在手,起码这一起南下,可保无虞。
“怕!如何不怕。”话这么说,面上并无半分惧意,“不过想这人间做父母的,总拗不过做后代的。何况前人也说过,繁华险中求。你我落到这步地步,不冒险,莫非能希冀平流进取,坐致公卿?”
“此一时彼一时。”萧阮道,“于兄现在动静不通达了。”
萧阮接过药,柔声道:“今儿驰驱了一整天,你如果累了, 就去车上歇会儿, 想必于兄不会不通这个道理。”
于瑾冷眼瞧着,倒是又信了三分。
嘉语这一觉睡到入夜才醒。约莫是累得狠了,连梦也无。醒来车厢里乌黑。风从车帘外排泄去,烤肉的香味。这时候脑筋还不甚复苏,腹中已经咕咚一响:这整日,就只早上吃了几块干粮,那里撑获得这时候。
至于南下以后,是砍了萧阮的头去找吴主领功,还是帮着萧阮起兵,就都看萧阮的本领了。于瑾又咬了一口干粮,渐渐嚼碎了,咽下去,方又说道:“三娘子跟了殿下私奔,宫里岂有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