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上没有悔怨药,她重男轻女一辈子,又胡涂爱肇事,现在总算尝着恶果,倒有一大半是自个儿作出来,哪怕后代们也有私心,可她撤除抱怨天抱怨地,又无能啥?
现在青松好不轻易出息了,身上有官职,俸禄也挺高,日子过得比畴前在柳山村时好千百倍,朱氏如愿当上官家老太太,还没耍起威风,俄然给儿子一盆冷水泼到头顶:青松撵她家去。
朱氏这辈子自发得活在青松身上,生的三个闺女全数当回事,对李篾匠更是一万个看不上,唯独把青松放在心尖尖上,现在再加一个李斐。
青松跪在地下不敢昂首,低声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千万不能嫌弃娘,就是为着儿子,请娘归去住几日,衣食供奉决然不会少,等李斐改好,我立时就把娘再接来。”
正因如此,她最晓得朱氏压在头顶上的难过。迎春当时没多说,过后又送两只拾掇好的鸡来,让月娘炖了给朱氏补身子。
朱氏放动手,她一贯不是啥心机细致之人,但是给心尖子上的儿子如许对待,毕竟不免肉痛难当。朱氏眨眨眼,老泪纵横,低声道:“你就是嫌我,少拿李斐作筏子,你不爱瞧见我,我还嫌你家里住着不舒坦哩,我这就归去!”
朱氏背后里不免又说月娘奸猾:“她回娘家去就能抛清?依我说,青松能起这心机,多数就是她撺掇!”
月娘满心绝望,原觉得能在娘家多住几日,再返来时当家做主,再不消受旁人窝囊气,谁知朱氏没送走,倒病得七死八活,比以往还累乏些个。
朱氏何尝没想过,如果早些年待闺女好些,现在给儿子撵走,也不至于连个去处都没有,只能孤凄凄回山上。
月娘晓得迎春也看不惯朱氏,遂与她说实话:“再由着娘娇惯下去,我只怕李斐长成个不知礼节的混账衙内。”
李篾匠感喟道:“你只道旁人对不住你,你倒是想过没有,你自个儿就没一点儿错处?”
朱氏好似好天一个轰隆打在头顶,震得她人都木了,脸上神采暗下去,半晌才呆呆道:“你这是……嫌弃你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