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夕,世宗野宿,得步兵之降敌者皆杀之。樊爱能等,闻周兵大获全胜,与士卒稍稍复还,世宗欲肃将令,即收爱能、何徽及部下七千余人。责之曰:“汝辈皆累朝老将,非不能战,今望风奔逃者无他,是欲以朕为奇货,卖与刘崇请功耳!”诸将沉默不答。周世宗大怒,喝令军人,推出尽皆斩之。自是骄将惰卒,始知所惧,不可姑息之政矣。有诗为证:
黄袍丹诏斯须至,三百鸿图岂偶尔。
此时,主少国危,中外始有推戴之议。军校苗训在营中瞥见东北上,日下复有一日,黑光相荡,骇然大惊,且指曰:“此天命也!”正值傍晚左边,兵至陈桥驿,军士相聚谋曰:“主上幼弱,我等奋力破敌,谁则知之,不如先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北征,此为上策。”众皆然之。本日厉声一呼,皆袒臂相从,环列待旦,而匡胤醉卧,实不知也。比及天气微明,军士皆环甲执兵,直叩寝门,匡胤憬悟,慌问其故。诸将答曰:“某等无主,愿策太尉为天子!”匡胤惊起披衣,诸将相与扶出,披以黄袍,山呼齐拜,掖之上马,拥还汴梁。匡胤此时拒之不成,乃揽辔誓诸将曰:“汝等自谓我为天子,若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为也!”众皆上马跪曰:“愿受号令!”匡胤曰:“少帝及太后,我曾北面事之,不得惊犯。公卿大臣,皆我比肩,不得侵凌。朝市府库,不得掳掠。用命则重赏,不但是族诛矣!”众皆喏喏连声。因而,整军自仁和门而入,秋毫无犯。
点检数归真命主,陈桥兵变承闰年;
五代纷繁积弱余,骄军卖主主无知。
当日,世宗兵行之次,但见旗号蔽日,剑戟凝霜,人如猛虎,马赛飞彪。不日已至泽州,安下营寨。北汉之兵,屯于高平之南,世宗命前锋击之,北汉兵退十里。周世宗疑其遁去,催诸军亟进。后军未至,众心危惧,而世宗志气亦锐,乃命白重赞、李重进,将左军居西;樊爱能、何徽,将右军居东;向训、史彦超,将精骑居中;张永德,将禁兵侵占。两阵对圆,周将出马,北汉将杨兖挺枪来迎。两下合战未久,忽见周之右军樊爱能、何徽引马队先走,余兵大溃,约有一千余人,皆解甲声呼万岁,降于北汉。
百姓苦怨天心怒,胡虏交驰世道颠。
一朝帝业归于宋,忍耻害羞入郑州。
是时,人报河东刘钧结连辽兵犯境。恭帝遂命匡胤领兵。
高平自是樊何斩,今后军容有丈夫!
幼主无知社稷休,临危昂首作降囚。
后贤有诗云:
五代兵戈未息肩,乱臣贼子混中原;
当日,众臣请太子宗训即天子位,称呼恭帝。宗训年方七岁,范质、魏仁浦效伊尹、周公辅幼故事,封赵匡胤为归德节度使。匡胤涿郡人也,父名弘殷,洛阳禁卫将校。娶杜氏,生匡胤于甲马营,赤光满室,营中异香,经月不散。时人谓之香孩儿营。少重新文说学。及长,面貌宏伟,器度豁如。世宗时掌军政凡六年,士卒服其恩威,数从挞伐,建立大功。世宗一日于箧中得书一本,中云:“点检作天子。”世宗大惊。时张永德为点检,遂迁之,而易以匡胤。
草木百年新雨露,车书万里旧山川。
卓吾子评:
纷繁五代乱诽谤,一旦云开复见天;
初,世宗虽在藩,多务韬晦,及即位后,破高平之寇,人皆服其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