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梦琳先觉慌乱不已,随即一转念又生起气来,心道:“真是天意!留这图纸干吗?去给阿谁负心汉登徒显赫么?还是让江冽尘得着,好拿给爹邀功请赏?天底下我不晓得的奥妙,那就谁也别想晓得,才叫公允!”她品性无私,对于这番推想只觉理所当然,不由沾沾自喜起来。正要将取消的图纸顺手抛去,忽听得一声断喝:“在这里了!就是这小子!”
还未容她多想,又见沈世韵取出图纸请多铎参详。那恰是她此番潜入豪杰大会,九死平生所求的目标,得此良机,自是聚精会神的凝睇思考,另一面耳朵也没闲置。不一会儿,却听话题转到销魂泪,接着又扯到本身身上,多铎神采安闲的说出只将她当作玩物,所表示的各种交谊不过逢场作戏等言。蓦地如同晴空中炸响个焦雷,连日以来,这杀了她的头也要死力否定的本相,俄然就如此实在的揭示在面前,剥开光鲜富丽的外壳,毫无保存的本质竟是这等丑恶。实令人难以假想,更有哪一刻的绝望再能与此比拟。
但她虽满腔怨怼,对多铎始终柔情不减,沈世韵在旁幸灾乐祸,于此行动大加赞誉,楚梦琳马上将恨意转移,认准沈世韵才是祸首祸首。她风格本就偏属不计结果之列,行事但凭一己好恶,当场拔剑向沈世韵刺去,决意要杀她泄愤,也令她为这番胡言乱语支出代价。
凡是心头怀有激烈巴望,这祈愿便会衍天生一种信心,支撑人恐惧艰巨险阻,非论支出再多辛苦,内心老是甜的。如若表情偶有变动,忽感斯事全偶然义,完整落空目标,此时内心的空虚,才是真正万念俱灰。同时内伤与心态亦有相干,楚梦琳怀有此类绝望情感,真连最后的一线朝气也没有了,真气激剧冲撞下,好似肺也翻了转来,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不受按捺的狂喷而出,以当时方位,一点不剩的尽数溅上图纸,煞时响起“嘶啦”一声,如同纸张灼烧之音,满纸洇湿了一片,图形化开成大团墨渍。楚梦琳忙探袖擦拭,没想越擦越糟,到得终究,图纸竟如毛衣脱线似的翘起了一个个蚕丝线头。
一群手持尖刀长枪的侍卫快速冲来,奔到近前,方一齐留步,呈三角叠进之势与她构成对峙。楚梦琳慢条斯理的将图纸揣进怀中,眯起双眼,摆出副傲岸不屑的神情,向世人横扫一眼。侍卫中一马抢先站在首位、模样是个带头的叫道:“小子,这可给我们逮住了!快说!你是受何人所命,胆敢前来行刺娘娘?”
底端静悄悄的全无动静,倒也不敢冒然下井察看,唯有在大街上四周乱走,想碰碰运气,设法混入皇宫。无巧不巧正赶上吟雪宫的传旨侍卫,借着人群讳饰,暗中跟在他身后。到得亲王府,大门前只见得稀稀落落的几个侍卫,俱是神情不振,懒懒惰散的东张西望。楚梦琳随便抛出几块石子,顺利引开他们重视,竟还真给她溜进了王府。
楚梦琳一见他目露凶光,当然猜穿其意,嘲笑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可也真笨!不会动脑筋想想,假定你们比我还短长,王爷早该在你们中找人行刺了,又何必舍近求远,花重金雇我?”她所顾忌的唯有李亦杰一人,见他不在场,以她武功对于这群侍卫自是绰绰不足,倒也不是胡吹大气。
逃出一大段路,最后的意气风发逐步消逝,明知此法仅能保一时之全,只因她早前所受内伤颇重,再加上一起提气疾走,内腑震惊,如欲炸裂。再支撑不住,只得收住脚步,同时上气不接下气,大大喘气几口,就势渐渐展开图纸。才看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图案就搅得她心烦意乱,仿佛一只只小蝌蚪在面前混乱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