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晓得,那是她的血,不,那是她肚子里未成形的孩子的血。痛,无边的疼痛从下腹传来,像有人拿着剪子在她腹中扭绞,有热烫的液体不受节制地从两腿间流出,转眼湿了她身上乌黑杭绸的挑线裙子,晕染出一朵巨大的,血红的花……她颠仆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人,求着佛,但是没有人,没有人来救她,也没有人来救她的孩子。
“女人,乖!女人,没事了啊!”董妈妈拍抚着兰溪的背,心中满腹的忧愁却不敢泄漏分毫,只是缓着嗓音在她耳边低声安抚着,一遍又一遍。
谁知刚走到正院廊下,便听着屋内三太太带着咳嗽的叮嘱声,“让人归去吧!既然服侍了老爷,总得给些犒赏,只是现在时候特别,只怕委曲了她,服侍着她把那碗汤药喝了。”
谁知,方才梳洗安妥,便见着流烟行色仓促走了出去,神采不太好,独自走到兰溪跟前,俯下身,凑至她耳畔,低声道,“女人,出事了!”
正在外间的董妈妈和枕月听得这一串尖叫,赶紧抢步而进,便见着自家女人伸直着身子在床上瑟瑟发着抖,另一手还指着那三足香炉迭声尖叫。两人皆是唬得变了神采,董妈妈疾步上前,将兰溪抱在怀里,枕月也是白嘴白脸,却还算手脚利落地将香炉挪了出去。
那香,夺命。那香,追魂。
香。那精美的镂空暗刻斑纹三足香炉上的缠枝莲花藤蔓无穷地延长,像是将她的喉咙一圈一圈地缠绕,密密匝匝。藤蔓的两端仿佛被两只手紧扯着,越扯越紧,像要掐断她的呼吸。袅袅腾起的白烟满盈着清甜的香,熟谙而陌生的味道,却不知为何带着一缕血的腥甜。
她失了她第一个孩子,就在她畴前喜不自胜的一室甜香里。
兰溪一愕,还没反应过来,董妈妈已经一巴掌拍了畴昔,“死丫头,如何甚么脏的臭的都敢在女人跟前说?也不怕污了女人的耳朵?”
等等!刚才流烟说,是知梧轩服侍笔墨的丫环?俄然,兰溪便想起了昨日知梧轩中偶遇的那一袭山抹微云色彩的迤逦身姿,另有那转眼便无迹可寻的奇特暗香,嘲笑一声。还真是会算计。只是不知这位玉茗女人是单枪匹马作战,还是背后有这院中哪一名的推手?
畴前的兰溪喜好香,刚嫁进平王府时,她身边有个服侍的二等丫环,叫作喜鹊,是平王府的家生子,但是长得讨喜,嘴又甜,她还算欢乐。并且那丫头手里有个绝活,制得一手好香,兰溪恰好喜好这份高雅,倒非常重用她。谁知,就是这个丫头,就是这香,夺去了她孩儿的命。
“女人――”婢女正打了帘子,转头见着兰溪愣在那块儿,没有行动,不由抬高嗓音低声唤道。
这会儿兰溪松了一口气,却只觉着浑身发软,又倒回了枕上。她没有解释一句,也不知作何解释。
“听雨去拿了饭菜来,你们就吃吧!枕月,你随我去正院。”产生了如许的事,只怕三太太是没胃口了,兰溪晓得再漂亮的女子,都不会欢畅给自家夫君纳小,何况三太太对三老爷……感喟一声,她娘可别又堵了心。
“不消!清算清算,还是畴昔吧!”本日既然不消进学,倒是该去存候的。只是老太太处发下话来,说是昨日祭祖乏了,便免了本日的晨昏定省,但常日里上学,能免的都免了,本日既然沐休,三太太处,她倒是该畴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