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不管内里如何说,府里又如何,靖北侯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固然对她也是淡淡的,但她能了解,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对于耿熙吾,他更是从不体贴,现在也一样,哪怕是如许一桩好婚事,也不见他有多少高兴的模样。即便方才那句话里存了一丝敲打的心机,也不过就是因着这桩婚事太好,不能有半点儿差池,以是警告她别动歪心机呢。
虽说之后果着她起过别的心机,沈氏曾很有微词,但毕竟是自小疼到大,当作亲生女儿普通的亲侄女,沈氏不过转眼,便也忘了。暗里里,已欢天喜地地暗自交代人购置起了婚事,就等着靖北侯父子从宜山返来,她禀过了侯爷,便正式上沈府提亲。
沈氏心头一突,悄悄抬眼看向靖北侯,却见他神采淡淡,没有半点儿非常,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是她多想了,侯爷并无敲打她的意义。
公然是……沈氏几近感觉心肺都被气疼了,她花了多少工夫才走到明天,却让他得了个兰家的女儿做媳妇,那她早前做的统统,岂不都是白搭了?
谁知,靖北侯听罢,倒是想也没想便道,“长幼有序,五郎且不说,毕竟还是隔了房的,但四郎倒是六郎远亲的兄长?没事理兄长尚未结婚,却先急着筹办弟弟的事理,传出去,怕要人说我们耿家没端方。”
靖北侯倒是眉心一蹙,看怪物普通望她,“还能有哪个兰家?这都城里,乃至是大庆朝,要提起兰家天然都是一代帝师,两朝宰辅的兰相家了。”靖北侯虽为武官,但对已故去的兰相却也是崇拜得很。
“总归这是圣上赐的婚,天然得班配。”言下之意,倒是不班配也得班配。
那日,去沈府探过沈燕疏的伤势,兄嫂话里话外,明示表示的,便是想说这婚事,沈氏虽端着,装出一副没听懂的模样,但倒是想着畴前她常常提起此事,兄嫂也是一副顾摆布而言他的做派,内心存了气,要抻上一抻,对沈燕疏这个媳妇人选倒是半点儿定见也没有的。
沈氏倒也是个能言善道的,一席话,说得那叫入情入理,丝丝入扣,一抬眼,却见靖北侯幽沉的一双眼定定望着她,那目光通俗,恍若古水无波,不知为何,便看得沈氏一阵心慌。抿了抿唇,她强笑道,“侯爷这般看着妾身何为?”
她的步子迈得有些重而急,涓滴不知,书房内,靖北侯盯着合上的门,也是一点点沉冷下了双眸,那目光冷若冰,锐似刀,不复半点儿暖意。
“嗯,你安排就是了,只一点,御赐的婚事,娶的又是兰家的女儿,这婚事究竟该如何办,你得衡量着。”靖北侯点了点头,倒是深深凝住了沈氏的眼。
靖北侯已是移开了目光,轻声道,“没甚么,只是想着夫人每日里要操心的事情也是多。”
“是。”沈氏的笑容几近已是挂不住了,直到走出版房,她的眼一点点沉冷下来,阿谁孽种如何会这么好命?不!他但是个克亲的,命能好到哪儿去?她不信,毫不信!
沈氏的神采变了几变,幸亏,她这几年养气的工夫没有白练,总算勉强禁止住没有变得太短长,还能稳住嗓音笑问道,“兰家?哪个兰家?”
沈氏的神采有些不天然,但却又不得不问,“妾身方才听侯爷说四郎的婚事已是有了端倪,另有说甚么赐婚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