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口烈酒仿佛也带走了傅修耘满腔的愁绪,他再抬眼看向耿熙吾时,面上带一缕豁然,眼神也清澈了很多,“多谢傅兄与先生了。这一趟来湖州,能识得先生与傅兄,不虚此行。”
话落,兰溪略一思忖,倒是揭开了桌上那只灯上精描着蝶儿恋花的灯罩,望着那明显灭灭的火苗又发了半晌的呆,待得再醒过神来,倒是执起那纸信笺,将它置在了火焰之上。火舌吞吐,很快卷上信笺一角,明灭的火光腾跃中,一寸寸吞噬着纸上的墨迹,火光映托着兰溪翠绿般的玉指恍若透明,也映托着她嘴角的笑容。兰溪望着信笺一点点被火舌吞噬、燃尽,眼神清澈而果断,对不住了,表哥,你愿做那镂金石的人,我却不肯做那金石。只愿你能早日放开执念吧!说到底,你我,不是相互对的人。
那纸信笺终究被燃尽了,兰溪悄悄吁出一口气,却感觉内心堵了几日的郁气仿佛也跟着那信笺的燃尽而消逝不见了,心下,顷刻间敞亮开来。那晕黄烛火中,也一并明显灭灭的脸容间便展开笑来,一笑清甜,嫣然酒涡浅。
“了解一场,傅兄要走,天然得送。”耿熙吾通俗的眼底掠过一道幽光,傅修耘本日如何了?仿佛有些不太对劲。各种疑虑划过心头,耿熙吾却不动声色尽敛心头,伸手从马鞍上取下两只酒坛,递给傅修耘道,“傅兄,我师父年纪大了,身材也不太好,就没有亲身来送。这两坛酒是他叮咛我带来的,你们饮上一回,算作为你践行,祝你一起顺风。”
窗户,却再度被人叩响。兰溪挑眉,还没走么?方才寂静了半晌,还觉得人早已走了。却本来还在么?兰溪略一思忖,终是起家走至窗前,将窗户拉开。窗外,夜色如墨,风轻而柔,四下俱寂,却无人。兰溪四下望了望,蹙了蹙眉心,低下头,却面前一亮。
耿熙吾没有笑,但神采间却可贵地舒泰,沉默看着傅修耘走近。但是傅修耘在如许的目光谛视中,心境却又翻搅起来,“真没想到,耿兄会来送我。”
马车悠悠晃晃走着,凌晨的湖州城除了卖早点的摊贩,倒算不得热烈,傅修耘一抬眼,透过闲逛的车帘,一眼便瞧见了城门边上一棵柳树下的一人一马,竟然是耿熙吾。他不由目光微微明灭,庞大地凝睇着那道人影,他若想藏匿人群中,便不会让本身有涓滴的高耸感,恰好,他要让人重视到他,旁人总能一眼就瞥见他。固然心中间绪翻滚,傅修耘还是叮咛将马车停下,本身撩起袍摆下了车,略略吸了一口气,这才徐行朝那柳树下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