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送太后梓宫往乾陵途中,竟闻声有人在山上操琴作乐。”楚玄抬起眼,目光跟着姬渊的行动挪动着,雪后初晴的阳光从窗外照出去,落在他漂亮却过于冷峻的面庞上,他的神态中透出一种切磋和沉思。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把琴上,“父皇早已命令国丧百日以内不得作乐,现在有人犯禁,金陵府尹天然是立即派人前去搜山,何如风雪太大未找到人。我想全部金陵城如此胆小妄为,敢在太后出灵之日作乐的怕也只要你了。”
“王爷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姬渊低眉轻笑,他能了解楚玄对待墨紫幽的那种谨慎,因为他们都曾在女人身上吃过亏。墨紫幽偏又太聪明,若非他与墨紫幽曾有宿世之缘,曾在白石河磨难与共,约莫他对墨紫幽也是难消顾忌。
“你真是不要脸,这般自夸之言也就你说的出来。”楚玄摇点头道。
姬渊看了一眼楚玄手上的书,黄色的书封上书“东窗记”三个字。这一众戏本子里,楚玄却独独挑了这本关于岳飞蒙冤的《东窗记》。
薛颖方才将事情查出来,就不知被谁给泄漏出去了。这一下闹出来可不得了,七皇子楚宣为叶太后守孝期间竟然私养外室不说,还如此急色在服熟行房生子。各路言官当即上书弹劾楚宣不修私德不重孝道,要求皇上来加惩办。
“王爷莫急,终要等秦王和七皇子分出胜负来,你才好做阿谁渔翁。”姬渊淡淡浅笑道,“这一遭墨阁老因蒋家之事吃了大亏,生生被分走手中一半权力。秦王心中愤恨,顿时就要有大行动。胜负很快便会晓得,王爷耐烦等候便是。”
倘若他身入宦海,手握大权或答应以成为楚玄的一时助力,可待楚玄即位以后呢?他会否也对他生出疑忌之心来?
“提及来,你既这般喜好那墨家蜜斯,不如干脆就做了墨家的半子如何?”楚玄放动手中那本《东窗记》,又笑道,“虽说自古良贱不通婚,可你现在得父皇爱好,让他为你规复良籍再公布特旨赐你个官身也是极轻易之事,权看你想与不想。只不过这墨家的半子可不好当啊。”
宿世,他助楚烈上位以后,未向楚烈讨要一官半职,也未规复良身,只甘心持续做一个长伴君侧的弄臣,便是早早看破了这一点。
“想不到王爷竟如此挂记于我,”姬渊回过身,冲着楚玄懒懒一笑,道,“我不过是与墨四蜜斯在山上赏雪,独处了一天一夜,一时失色不谨慎犯了禁。却想不到那座孤山上的琴声竟也能传到官道上。”
“王爷但是焦急了?”姬渊笑问道,楚玄回到金陵城已快一年,现在虽是与皇上重拾父子之情,职位也绝非一年前可比,但毕竟还是未参与政务,独一建立便只要白石河救灾一功。心急,也是在所不免的。
姬渊用他那双含情带笑的凤眼淡淡看着楚玄,楚玄也正用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淡淡回视着他。
皇上迩来看楚玄更加扎眼,一定不肯让楚玄重新参与朝政,只是当年皇上亲身下诏夺去楚玄统统权柄送往南梁为质时做得那般狠绝,再加上苏家一案和萧贵妃之事,皇上毕竟是对楚玄心存疑虑,故而扭捏不定。
楚玄靠坐在椅子上,微微仰起脸看倚在窗边姬渊,窗外是梨园的皑皑雪景,窗前少年一身雪衣,含笑的神情一如七年前那风雪中向他走来时的模样,那般笃定自傲。他笑了,“不错,统统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