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日头不烈,却因为天高云淡,光芒便显得分外敞亮。有着满院桂树的遮挡,还是透过窗棂洒了迩来,在室内投下星星点点的金色光斑。李正煜都雅的侧影在这光斑的映照下,不知为何沾上了几分忧思的色采。他一边替柳长宁殷勤地换着湿帕子,一边又叙叙叨叨地说着话。悠长以来未曾坦陈的苦衷,现在倒是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他的哑忍,他的无法,他的抱愧,他的懊悔,本来看上去这么坚不成摧的一小我,心中却也埋没着如许脆弱的部分。
李正煜终究攒足了勇气,迈步朝暖阁走去。榻上的女子一脸病容,颊边的几缕碎发黏在肌肤之上,显见得方才非常折腾了一番。他伸手在她的额上轻抚,滚烫的触感更是令贰心中一恸。他顺手一聊衣摆便在她的榻边坐了下来,又轻声对身后悄无声气的万妮儿说道:“打一盆冷水来,孤亲身在这照看着。”
万妮儿早已被方才那惨烈的场景惊得huā容失容,听了李正煜的话,便仿佛又有了主心骨,一叠声地应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办。”
那为首的太医恭恭敬敬地抱拳而道:“王妃方才固然出了很多血,然现在已经止住。下官方才给她开了一帖凝神静气的药,现在服了已然睡下了。”他顿了一顿,一双眼睛不着陈迹地在李正煜的脸上打量了一番才说道:“只是小王子胎位不正,再加上王妃忧思过火,故而这胎是否能够保住始终是个未知数。下官也只要极力而为了。”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隐身在暗处的血手招了出来:“将前次阿谁盲眼的妙算再替孤招来吧,有些事怕是要问问清楚。”
李正煜穿了一袭乌黑色的袍子,上头只是用同色的丝线绣出竹枝暗纹,远了望去,便如芝兰玉树普通,带着点出尘的清逸之气。满院的桂huā新谢,那藐小的金黄色的huā在落在他的发丝和肩头,仿佛经历了一夜的风雨。周遭则缭绕着似有若无的香气,清甜的暖香,一如儿时桂huā糖糕的滋味儿。李正煜一小我站在桂huā树下,却被这熟谙的香味勾着想起了很多的前尘旧事。
李正煜眼里哪还看得进这些繁文缛节,他蹙着眉头,单刀直上天问道:“王妃现下景象如何?”
李正煜自小到大,经历的事情多了,便感觉本身的一颗心硬了冷了,很少能体味到担惊受怕的感受。但是这一回,他倒是真正地害了怕。不太短短几步路的间隔,他的腿抬了几抬,却始终不敢迈出。他不敢设想现在柳长宁惨白着一张脸,毫无活力地躺在病榻之上。也不敢设想,他与柳长宁的第一个孩子就如许分开了他们。他更不能设想的是,在这条危急四伏的门路上,他与柳长宁还能不能平安然安地走到最后,还能不能有后代承欢膝下?
一双穿戴锦靴的脚停在柳长宁的身边,她感到本身跌入了一个强而有力的臂弯当中。那臂弯那样暖和,仿佛将统统的风雨都反对在了外头。
过了好久,紧闭的房门终究“吱呀”一声推了开来。门内走出一个小童,仿佛便是府中太医的助手。他手中捧着的铜盆里鲜红的血水再一次刺痛了他的眼,他本已有了内心筹办,现在蓦地瞧见,内心倒是一惊。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超卓的五官更显得刚毅通俗。方才的景象,如果没有看错,清楚便是小产的迹象。但是柳长宁何时怀的身孕?为何这么长时候以来也没有瞧出半点征象?这些天来,她一向在府中好好待着,又怎会俄然小产?这些疑问在他的脑海中萦回不去,仿佛铁锤在他的心房上重重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