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人在冒死挣扎，可一个年老的病体，如何又与正值丁壮的人比拟。他挣扎的越是短长，广延的神情就越是狰狞。他几近将全部身材的重量都压在了文宣帝身上，死死按着那只棉枕，如按着一尾濒死的鱼，嘴里短促的道：“别喊，都说了叫你别喊！”
她这么一动静，将肖珏也吵醒了。肖珏低头看一眼钻进本身怀里，紧紧扒着他的人，低声问：“如何还不睡？”
她道：“内里鄙人雨。”
文宣帝闻言，畅怀大笑，“难为你小小年纪，倒还事事都想着朕，也算没白疼你这小子！”
“不消，你留在府中。”肖珏道：“我先进宫去看看究竟如何。”
他手指微微颤抖。
外头的门收回轻微的响动，文宣帝一怔，觉得是宫人，紧接着，广延的声声响了起来：“父皇……睡着了吗？”
近几日，他让兰贵妃不必日日往这头跑，倒不是别的，只怕落在外人眼中，传些流言出去。民气难测，倘如果畴前还无碍，只是现在他连上朝都困难，只怕也并不能如畴前普通将兰贵妃母子护的安好。
想到广朔，文宣帝心中又是一声感喟。
“肖珏，万事谨慎。”她叮嘱道。
广延咬了咬牙，就要低头去喝勺中的参汤，却又在最后一刻，如摸到烙铁般的猛地将手中汤碗甩开，一下子站起家来。
文宣帝看着他，不知为何，俄然想起广延小的时候，广朔还没有出世，他只要广延这么一个嫡宗子，也曾至心的珍惜过。当时候广延才四岁，也不如现在这般残暴无情，还是个只要丁点高的小孩子。
禾晏端着油灯往前走了两步，神情难掩惊奇，“皇上……”
帝王本来有些浑浊的目光，到了现在，竟然格外腐败，像是能透过面前看清人的灵魂。广延猛地低头，将那碗参汤端起来，送到文宣帝面前，笑道：“父皇说了这么多，必然累了。参汤再不喝就凉了，还是先喝完参汤再说。”
但是……毕竟还是要做一个成果。
夜里又下起了雨。
文宣帝倏而深深吸了口气，问：“广延，徐敬甫一事，你可有何要说的？”
肖珏穿好衣裳，拿起佩剑就出了门。禾晏没了心机再持续睡，走到窗前，将窗户翻开，精密的雨水顺着外头的风斜斜飘进了屋里，桌上顷刻蒙上一层薄薄的水珠，风吹的禾晏脸庞微凉，昏黄睡意不翼而飞，脑中复苏非常。
外头的内侍早在之前就已经被他支走，广延本日前来，本就是为了毒杀天子。只是没想到那碗掺杂着鸩毒的参汤竟然会被文宣帝发明，到最后，竟然是被他亲手闷死。
但，广延毕竟是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并未几。
他手里提着一个红木篮子，瞥见躺在塌上的文宣帝作势要起家，赶紧上前，扶着文宣帝起来，靠在床头上，又叫了一声“父皇”。
……
雨像是没有绝顶，夜幕也是。
这有些希奇，固然多年的行伍糊口，令她在睡梦中也能保持警悟，但自打到了肖家以来的日子，她夜里还是睡得苦涩，现在夜这般失眠的环境还是罕见。不知为何，禾晏总感觉有些不安，像是有甚么事要产生似的。
肖珏正在穿衣，禾晏问：“要不要我同你一道进宫？”
“被吵醒了。”禾晏闷声道：“有点睡不着。”
“父皇，”小孩子话都说不太清楚，有些含混，将碗吃力的往他嘴边举，“这个好喝，父皇喝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