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期长长舒了口气,眉头却还是蹙着。他蓦地用力按住流珠下认识伸过来的手,随即揉抚着面前小娘子的纤纤素手,声音沙哑,道:“已经措置过了,小伤罢了。我久经疆场,这点伤不算甚。”
流珠神采庞大地深望了他一眼,咬了咬唇,跨上高头大马,勒住朱红缰绳,随即驾地一声,驱马而行。马儿渐行渐远,徐子期只觉得另有再见之期,流珠却清楚得很——这一回,多数是死别了。便是果然有缘相逢,只怕也并非幸事。
徐子期闻言,眸色遽然转为冷厉,随即咬牙恨声道:“傅辛安然逃脱以后,便亲身率军反攻,我这边军中无人可用,民学会那帮虚妄之辈,只会使唇枪舌剑,底子派不上用处,非得我亲身出征不成。本来赢他也不算难事,只是时不与我谋,老天不助我,那洋人运火器过来之时,半路赶上了地动,担搁在了路上,乃至战事连连得胜,宋朝雄师直逼邺都而来。我这肩上的伤,也是被枪弹擦的,幸而未曾射中,不然二娘你只怕又要当一回孀妇了。”
流珠听罢,赶紧敛起裙裾,谨慎避过满地碎瓷,随即鼻间微涩,红唇微启,想说些甚么话儿,倒是欲言又止,怎地也讲不出来。
徐子期眯眸道:“谁对你说,我要杀金玉直?”他话及此处,面色已然发青,下一刹忽地雷霆大怒,突然将桌上杯盏俱都拂倒在地,瞬息间回声而碎。流珠见状,下认识后退一步,低头瞧着满地碎片,随即瞪大双眸,望向面前男人,只听得徐子期冷声道:“你能说出这话,看来早是将我看作了狼心狗肺之辈,已然是不信我了。”
这一场可骇的天摇地动,半晌以后,好不轻易才算停了下来。徐子期经了这一番折腾,肩上的枪弹擦伤复又裂了开来,鲜血直涌,而手上因寻求借力之物时,握得太紧,又添新伤,磨得是皮肉绽放,几近瞧见森森白骨。可他倒是不动声色,见流珠只要几处擦伤以后,便只勾唇笑了笑,漫不经心肠道:“想来真是天意罢,让你我再多多待上一会儿,不至于仓促分袂。”
这一顿饭,按理说来该是再平常不过,可流珠却吃得坐立难安。午膳用过,稍事休整,徐子期便命仆侍清算了行李,而庞信也到了府上等待,要送流珠拜别。徐子期因刚才对她发了脾气,又想到自从相逢以后,鲜有亲热之时,便很有几分惭愧,在流珠对他福身告别以后,将她唤住,故作安静道:“我送你一程罢。”
车架愈行愈远,流珠正考虑不定之时,遽然之间,忽闻得模糊传来一阵隆隆之声,愈来愈厉,直贯耳中。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感受车厢一阵狠恶闲逛,而拉着车架的马儿似也惶恐起来,发了疯普通嘶鸣长跃,好似辨不清方向胡乱冲撞起来,忽而又不管不顾地拉着马车朝前疾奔。
稍稍一顿,他又哑忍着肝火,道:“我在外交战,那群混账东西,还在邺都内斗个不休不止。有人教唆我与代西平,倒置吵嘴,竟说代西平失落的那姐姐,乃是为徐道甫所害。总而言之,你待在这邺都,已然算不上安然了。如果火器运不来,城破之日,不过朝夕。我已做好了安排,教庞信送你去更北面的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