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元沉默半晌,一笑,跨鞍登马,朗声道:“千里送人须一别。二娘,保重。如果今后你赶上了甚么难关,便不是寻不到我,也能够去我那公主府上,寻我那几个婢子,她们自会助你,便如我在普通。”
沉默半晌,流珠缓缓开口,沉声道:“如果儿未曾猜错,关小郎所涉的前朝冤案,该是那桩虎丘冒赈案才对。勋国公阮镰,上折揭露,捅了虎丘冒赈大案出来,耗时七年,牵涉了百余官吏,此中有真贪的,却也有冤枉的,关小郎之父,该也在此中才对……”
流珠双手握住她的右手,紧紧攥着,颤声道:“舍命为主,天然当得起一个忠字。”
流珠倒也不嫌弃她,只为她倒了碗热茶,坐到榻边,喂她饮下,随即垂着眼儿,缓缓说道:“若非晓得这病果然是能死人的,儿只怕又要狐疑,是你又公开里有甚筹算。”
香蕊缓缓闭起眼来,声音愈是暗哑,低低说道:“八宝是个好人,可到底是被奴给骗了。奴得了这病后,晓得能治,可却恰好不治,唬他说是绝症。他信了以后,在奴面前跪了下来,说待奴死了,再不与旁的宫婢搭伙共食,奴有甚么遵嘱,尽管奉告他,他必会代奴行事。奴便说了,让他忠于二娘,要将二娘,放得与关小郎一样位置。奴又问他,如果今后二娘教他杀人,他杀不杀。他说,只要不是杀爹爹,便必然去杀。当时候,奴便晓得,奴是非死不成了。”
鲁元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白净的手紧握着鲜红缰绳。他微微低头,俯视着流珠扬起的面庞来。或许是雪色苍茫,掩映了她的眸光之故,现在宫灯灼灼,却怎地也照不出她瞳人里藏着的深密意义,似这般望着,只能瞥见一片浅褐,没有恨,也没有怨,放眼望去,尽是平常。
流珠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点头,道:“你且放心,定然替你照看他。”
流珠闻言,稍稍犹疑,脚步到底是停了下来。她渐渐回顾,眼看着一起行来,雪地上的足迹仿佛连珠成串,只可惜雪愈下愈大,将印迹一点一点复又覆住,待到来日,雪好天霁,积雪溶解,更是甚么都不会留下了。
泪珠儿自香蕊面上缓缓滑落,她稍稍一顿,又低低说道:“替奴照顾八宝罢。他是个实诚人,是奴负了他。”
流珠没有多言,只低低应了一声。
流珠定定地望着香蕊,红唇紧抿。
连氏曾奉告过她,阮镰当年之以是如此行事,少有的风格狠厉,为的实在是流珠的小娘舅连渔莞。连渔莞因太子少傅而死,才惹得阮镰大为光火。
流珠大震,怔怔然望着香蕊,倒是一时忘言。
鲁元叹了口气,柔声道:“从本日起,莫要再委曲本身了。有甚么气,尽管撒出去,娇纵些也比现在好。四哥待你,已是非常宽大,你不必有所顾忌,怨他恨他,尽管去怨去恨,顾得本身欢愉便是。”
可叹是:世事短如春梦,情面薄似秋云。万事本来有命。隔日鲁元出发离京,远赴烟望山苦修,昔日夜夜歌乐的公主府至此人去楼空。可惜生离过后,更有死别,这年冬月下旬,流珠立在宫檐之下,便听得太医低低说道:
屏退太医以后,流珠又教宫人在门外远处候着,随即缓缓排闼入内。香蕊抬头躺在锦被当中,听得声响,缓缓睁眼。四下暗淡,只流珠半推开的门扇带来了一点亮光,那片光映在香蕊青白的面庞上,倒好似给她带来了数分光彩普通,撑着她强展开眼,缓缓牵唇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