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奈蓦地想起先前所见那平话之人说过的话来,虽暗中生疑,却也未曾多想,尽管忙起旁的事来。
二人面前摆的这粥,乃是自南边儿传来的艇仔粥,其中有小虾鱼片,蛋丝海蜇,及那绿油油的葱花、香酥的炸花生、脆极了的油条,傅辛向来是极爱吃的,可本日的他,却好似无甚胃口,只动了几小勺,又勉强吃了个点心,随即便自小桌上面的屉子内拿了一壶清酒出来,斟满酒盏以后,便自酌自饮起来。
萧奈哼着小曲儿,笑了笑,正要绕道而行,却忽地听得车厢里有人衰弱有力地唤了一声萧奈。她阮流珠虽是气若游丝,可萧奈多年查案,对人的声音可谓是过耳不忘,现在立时顿足,大步登上车架,吃紧掀了车帘。
果如流珠所料,见流珠态度这般轻松,傅辛公然失却了警戒之心,轻笑了两声,道了声对不住,便不再究查,就此不提。流珠着人清算了这留驻宝鉴的碎片,背着傅辛谨慎收好,纤纤玉指在那黑石镜面上,恋恋不舍地抚摩了好几次,心下黯然非常,一面恨不得亲手将傅辛剥皮抽筋,一面又感受煞是倦怠,整小我都怏怏的,仿佛不管甚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趣来了。
傅辛被她这锋利嗓子扰得极其烦躁,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得短长。他安稳声气,又反手握住高仪的手臂,非常倦怠隧道:“实是你硬闯出去,实在冒昧。你几次三番闹得爹爹,当着群臣的面,下不来台,前些日子好不轻易同那姚铣又恩爱如初了,怎地俄然又成了这副模样?你尽管说出来,朕和贵妃,必会为你做主。”
流珠瞧着他这副羞赧模样,自是早就看破他的心机,面上却故作不解,微浅笑道:“我们同吃同住这么久了,四哥有甚么话儿,只要不赶人,直说便是。”
阮流珠的这条路,到底是赌对了。
萧奈倒是直白,笑着道:“二娘你缺不缺男人?我顶用得很。”
“二娘,我说让你走,必会允你走。你便是要留,也留你不得。只是我渴你已久,待你生下那孩子,给我一夜。隔日天亮以后,必会替你将统统安排安妥,并送你与孩子出宫。”
傅辛道:“不必了。药汤自有太医煎好后亲身来送,尽管摆粥便是。”
窗外春雨淋漓,流珠倚在软榻之上,把玩着那些个不过巴掌大小的小鞋儿,正感觉很有兴趣,手中的小鞋儿却忽地被人夺了去。她缓缓抬起一双褐色的媚眼儿来,睫羽微颤,猫儿普通的瞳人当中,正映出傅从嘉那张明朗俊美的面庞来。
梳罢了头发,再探探他的鼻息,倒是已经去了。流珠不由一叹,轻声道:“你倒是去得痛快,合该再多受些苦的。不过如许,也好。”
关小郎回声退下,偏殿以内,便只余周八宝一个仆侍。傅辛倒也未曾过量讲些甚么端方,但令周八宝去着人抬了大些的桌子出去,并摆好三把椅子,好让高仪也一同用膳。
仲春十二日。
便好似行尸走肉普通,阮二娘拖着日渐沉重的身躯,在她那不知藏了几方眼线的宫苑当中,终是候到了,命定的那一日——
隔日,萧奈值班之时,竟是于瓦肆前又偶遇那古怪老头儿。那白叟闻听萧奈之言,微微一笑,道:“你家娘子,乃是异世之人,误入其间,虽不知是缘是劫,可我却知她是一心想要归去的,只是苦于无计可施。我可巧晓得令破镜重圆之法,只是你需得想清楚了,如果你不说这体例,她便是你可白首终老的妻,我如果说了,她只怕便要拜别,你么,便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而她如果晓得了体例,三日以内,必须做出定夺——如果走,便永久地走了,如果留,便再也回不去了。这是留驻宝鉴的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