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挥挥手,屋中仆人尽皆退去,她单独一人跨过槅扇,来到了东次间儿。
如此长时候地劈砍行动,让郭准很快就闪现疲态,他张着嘴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可行动却一向没停。
陈滢本日的主疆场,就在东次间。
苦涩地、艰巨地,将那发髻摇摆得更加狼藉,语声呢喃如梦话:“死不得,活不得,一棵木头罢了。”
她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便立时行动起来,也没去叫寻真她们帮手,亲身脱手翻箱倒柜,在一堆箱笼里忙活开了。
长公主点了点头,小山眉微挑着,似是有些入迷,好一会儿后,方面无神采地拂了一下衣袖:“奉告刘长史,过几日再买几柄宝剑返来。”
郭准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
将宝剑收好后,他便回身坐在了浴桶边沿,唇角噙着一痕淡笑,伸手撩动着桶中温热的水,凝睇着那水中映出的倒影。
但是,他的语声却仍然清和,就仿佛说话之时,他的面上正含着温润的笑意:“天太热了,殿下何必陪我享福呢?”
她先将装着旧物的箱子翻开,挑出了今后不会再用的护腕、护膝与沙袋等物,又把装着她前年用的弓与箭的箱子也给清算了一番。
他像是完整地脱了力,也不解衣,身子一倒,便落进了桶中。
“夫君在沐浴么?”房门以外,突地响起了熟谙的说话声。
提及来,那红香坞也只要精舍三间,此中明间儿待客,西次间是书房,而东次间便用来堆放杂物。一些临时不消、又或者是稍后要措置掉的东西,便都收在里头,平素那门也是关着的。
那一刻的他,厉目森森、咬牙切齿,仿若视那门外之报酬仇敌。
“是,殿下。”那女官恭声应道。
在他的手中,长剑正不知倦怠、狠厉万分、却又谨慎翼翼地挥动着,奇妙地避开了统统能够发作声响的事物,精准地刺向浴房里那少得不幸的一点儿空间。
“哗啦”,浴房里传来了清楚的水声,长公主立在房门外不远处,侧耳听着,面上一派淡然。
“你说,你为何不早些去死呢?”郭准向着那倒影笑了笑。
“夫君还没沐浴好么?”长公主的语声似是又靠近了些,听来就在门外。
东首的墙壁空空如也,那本来挂着宝剑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了雪洞般的白。
郭准已经将嘴角拉到了最大,颊边肌肉抢先恐后地往两旁撕扯着、绞拧着,暴露了乌黑的牙齿、鲜红的牙龈。
长公主的面色暗淡了下去,很久后,方才提步上前,伸手抚着空落落的白墙,不甚斑斓的脸上,蓦地划过了一个笑。
狰狞扭曲的面庞之下,他的语声倒是一如既往地温润着,不见半分炊火气。
他徐行行至小几旁,行动轻稳地将长剑支出鞘中,神情松泛安闲,还带着多少痛快宣泄过后的怠倦。
长公主在门外笑了起来,柔声道:“夫君也真是的,我在书房等了半天,谁想你却去花圃儿漫步去了。”停了停,又甜美地抱怨了一句:“如何不叫上我一起呢?我一小我呆着,多闷。”
暖和的神情跃上了他的脸颊,平平的气味归拢于他的眸中,此际的他,通体清润、眉眼洁净,仿若十七八的少年郎。
这东次间的东西堆放得有些混乱,但实在倒是乱中有序,只是,这个“序”存在于陈滢的脑中,而外人瞧来,倒是毫无章法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