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见状，回身便翻开了帘子：“嬷嬷快请出去吧，外头雪大得很。”
陈滢传闻这名字好久了，传闻，这霍嬷嬷是看着裴恕长大的，自裴恕祖母去后，这主仆二人便在那偌大的侯府中相依为命。
之前裴恕那看似轻描淡写的语气，以及霍嬷嬷现在的伤感，皆表白了，当年裴大女人之死，是件很叫人揪心的旧事。
陈滢便笑道：“自是使得的。”一面说话，一面便向罗妈妈打了个手势。
“姑……三爷。”罗妈妈此时已然瞧见了陈滢，忙愣住话头，笑着走了过来：“爷这是忙完了？”
陈滢将帘栊挑高了些，霍嬷嬷迭声说“使不得”，罗妈妈倒是力大，硬将她给让进了屋中，又拣了个洁净的杯子给她倒了茶，陈滢便请她坐在火炉边取暖。
“本来是霍嬷嬷，我失敬了。”陈滢向着霍嬷嬷点头请安，
霍嬷嬷到底上了几岁年纪，坐下来后，方觉到手足都冻僵了，便特长捶了捶一双老腿，自嘲隧道：“叫三爷见笑了，老奴这把老骨头，现在委实不大顶用，真真成了累坠了。”
刚巧此时，那老妇也回身看了过来，陈滢面前，便现出了一张微黑肥胖的脸庞，眉眼慈和，下颌的线条却凌厉，可见当年的杀伐判定，现在老了，瞧来亦极利落。
罗妈妈便又顺着她说了好些吉利话儿，听得她欢乐不由，一时候屋中笑语不竭，倒是比方才裴恕在时热烈了很多。
话未说完，她便又咳嗽起来，颊边涌起了两团不普通的潮红，瞧来有几分病态。
但是，霍嬷嬷这时候却又开端说话了，说出来的话，却与陈滢所思相反。
又再叙了些闲话，霍嬷嬷便垂垂收了笑容，略有些不安地在坐位上挪了挪身子，方道：“老奴现在有句话想问一问三爷，不知可使得？”
罗妈妈很念着她的情，此时便从旁相劝：“嬷嬷快出去吧，反正这时候小侯爷还没来呢，先暖一暖再说。”
她的神情变得伤感起来，两道淡淡的眉向下耷拉着，面上的沟壑仿佛也随之加深了很多：“不是老奴嘴碎，大女人这一辈子，委实是……不幸得紧。”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紧紧地盯着陈滢，目中透暴露极浓的体贴，乃至能够说是有点严峻，仿佛恐怕陈滢说出甚么不好的话来。
陈滢并不识得她，也不大敢受她的礼，侧身避过了，那厢罗妈妈便上前轻声隧道：“回爷的话，这嬷嬷是小侯爷身边的霍嬷嬷，上回在四宜会馆那一回，奴婢去外头裁缝铺子买衣裳，便是霍嬷嬷帮着奴婢打理的，是以奴婢才识得她。”
霍嬷嬷忙不迭地摆手，咧开了豁了牙的嘴，笑道：“爷可别折煞老奴了，这才多大点儿雪啊，不碍的。”
罗妈妈会心，悄无声气地退了下去，还将那门也给掩上了。
本来这位就是霍嬷嬷。
心下暗忖着，陈滢倒也未曾坦白，拣着那能说的都说了，乃至包含她要兴建女校等事，也一并奉告了她。总归这些事就算她不说，裴恕稍后应当也会奉告霍嬷嬷的，倒不如干脆言明的好。
罗妈妈便在旁笑道：“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您这身子骨瞧着就健壮，另有得纳福呢。”
她的神情非常忐忑，说话声都低了几分。
这话直说到了霍嬷嬷内心儿里，她不由得眉开眼笑，直笑出了满脸的褶子：“可不恰是这话儿么，老奴这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