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匣中事物已是尽现眼底。
巧儿见状,亦悄无声气地跟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了陈劭一人。
“真是难为她了。”陈劭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郁郁。
“有劳你了。”陈劭温言道,冲一旁的巧儿抬了抬手。
陈劭痴痴地望着那纸条儿,蓦地伸脱手,苗条的手指颤巍巍地闲逛着,缓缓抚过那上头的每一个字、每一道笔划,神情虔诚,如若信徒朝拜心目中最巨大的神祗。
夏风阵阵,拂过阖拢的窗扇,又掠上紧闭的门扉。藤萝在风里轻巧地闲逛,花香细细、叶影沉沉,锁住了这满院的苦衷……
在这全部过程中,他似是忘了手里还拿着药匣,独自将之带入了帐中。
刘宝善不敢接话,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更多的叮咛,便弯着腰无声地退了下去。
陈劭似是有些不敢置信,抬手揉了揉眼睛,复又张大双眼看向那字卷儿,乃至还谨慎翼翼地伸手碰了碰。
这是每回送来的丸药都会附赠的医嘱,此次也不例外。
就如许无声地摩挲着那张字条,很久、很久。
陈劭并未去管那些丸药,而是先向那匣盖处翻找起来。
看着那信封,陈劭的呼吸突然变得短促起来,鼻翼不住翕动着,颊边浮起两团潮红,身材竟在不自发地颤栗。
他的眉头紧紧拢着,面上的神情有些痴狂,又有些甜美,另有些酸楚,最后,终是归于无尽的凄绝。
“嗒”,一声轻响,一张折成卷儿的小字条,自那白蜡中滚落而出。
直到最后,他的眼角边,滑下了一滴泪。
他闭上了眼睛,任由那冰冷的泪水淌过脸颊,嘴角渐渐向两旁拉扯,扯出了一个极其苦楚的笑。
先是第一排,从左到右,共数了九个数,他苗条的手指在那药格儿上点了点,随后便以之为基准,朝正下方移了一格,再遵循从右到左的挨次,往回数了三个药格儿。
陈劭喜静,又经常困乏,这明白日睡上一觉乃是常事,小童儿早就风俗了。
提及来,在失落之前,陈劭已然官至郎中,身边自不乏故交老友,亦有几个处得不错的同僚。
陈劭信手接过,便问:“夫人呢?”
抖动手指拿起信封、抽出信笺,再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笺上内容,陈劭的眼睛,刹时亮得怕人。
“勿寻周,勿再念,各自安。”
胡乱将那信笺丢在榻上,他一把拿过药匣,极力忍住心头躁动,当真地一个一个地点数着丸药。
巧儿应了个是,上前便将手中药匣搁在案上,复又把那几封信单拿着,归拢在结案旁一只精美的小竹筐里。
刘宝善忙恭声道:“回二老爷的话,之前二夫人把事情交代下来便回屋了,二夫人跟前的罗妈妈说,二夫人累着了,现在正睡着。”
那药匣内部分作了两排,每排十格,总计二十格,皆是大红绒布衬底,每一格里都放着一枚龙眼大小的药丸,外头的白蜡裹得非常均匀,非常精美。
他问的是李氏。
他渐渐地展开双眸,脸上的泪也不去擦,只举起字条儿谨慎地贴上前额,旋即又拿开,仔细心细、反几次复地看着那上头的字,仿佛要将每一点墨色、每一道纤维,都深深的刻进心底。
那竹筐子刷着朱漆,编织得非常精密,模糊披收回竹制口的暗香。
那匣盖的背面亦衬着大红绒布,布的中心裁开了一线,里头插着一只小信封,上写着“固真大补丸用量与用法”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