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这里四门大开，众目睽睽之下，她与裴恕对坐说话，也并不失礼。
她俄然被口水呛住，喉头用力吞咽了几下，方才持续下去：“她……周九娘……不是的，是……是方秀娥，方秀娥又说……说她死在这里，是老天在罚她，她没甚么可抱怨的，就是放心不下她的小女儿，然后她便嘤嘤地哭起来，说她的小女儿不幸，没了爹娘亲人，又一向……一向被那歹人扣着，她也是……被逼无法……”
“小侯爷，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流民营的那场火警？”陈滢问。
紫绮的声音越来越寒微，面上白得没有一丝赤色：“再今后，她就又边哭边念叨，说她罪孽深重，又说甚么……甚么一村庄长幼都来朝她索命，她只求别索了她小女儿的命去，然后……垂垂地，她就不说话了，只一径地哭，然后……那哭声也微了。”
陈滢忙将茶盏递畴昔，柔声道：“你先喝口热的，别说了。”
既然“周柱儿”是乔小弟，“团哥儿”是侏儒，那么，“周九娘”是方秀娥，亦很说得通。
“那小侯爷又记不记得，方秀娥这个名字？”陈滢并未直接答复，倒是再度发问。
裴恕？！
裴恕的嘴角还咧着，说话声像浸了酒意，带着微醺：“何事？”
二人进得敞轩，陈滢命人摆上茶果，便将丫环婆子都遣去了外头。
哪怕是嘲弄呢，他听着也欢乐。
她皱起眉，面色又有一点发白：“她哭着又说……说她做错了，不该……不该一怒之下失手杀了她的婆母和……她男人，却不想被人撞见，那人……拿住了她的小女儿，逼着她做……做好事。她说，她不该……不该听了那歹的人话，当真做下那丧尽天良的事儿。”
寻真领命，径扶着紫绮去了，陈滢独坐亭中，敛眉深思。
裴恕怔住了。
方秀娥？
本来，这才是“周九娘”的真名。
陈滢又谢了她，柔声欣喜她几句，便提声唤来寻真，叮咛道：“扶紫绮下去歇着吧，看着她喝了药再返来。”
陈滢微阖双目，梳理着脑海深处的影象。
她听到这个名字，应当就在不久之前。
陈滢未及就答，而是端起茶盏。
紫绮渐渐仰开端，望向远处花树，目露回想：“婢子记取，那说话的人是个女子，她……她一向边说边哭，婢子模糊间听到了好些。”
他笑出满口的白牙，在陈滢身前站定，垂目细细地看她，满眼皆是欢乐：“那带路的小厮挺机警，我赏过他了。”
表功似地。
他原觉得陈滢要说及国公府凶案，或者是陈劭之事，却不想她转提早事。
紫绮抬手按住衣衿，好似在按住疾跳的心，嘴角神经质地痉挛了两下，声音也在颤抖：“她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婢子含混之间，听得也不大逼真，她……咳咳咳……”
如何竟提及了火警？
她有种很奇特的感受。
是在那里呢？
盏中水汽氤氲，掩去她的眸子，只暴露一片唇瓣。
众丫环领命而去，未几时，裴恕便呈现在了通往敞轩的小径上。
她用力捏住前襟，好似要借此获得力量，指骨泛出青白：“婢子当时候头很疼，内心又……又惊骇，不知如何一来，就……就又甚么都不晓得了……”
她面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呼吸声很短促。
裴恕身高腿长，脚下带风，几步便超出带路的知实，走了过来：“我先去了杨树胡同，令堂说你在此处，我就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