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偏中庭，银光流泻，自穹顶穿花拂叶而来，那台矶上似起了层青霜，明晃晃一地缟素。
“我猜不出。”陈滢望着他的背影：“如果猜到了，我也不会来问您。”
她暴露惯常的古怪笑容：“毕竟，由陕北再往西去，便是宁夏，那边与西夷相接，由不得女儿不往这上头想。”
陈劭没有一点吃惊的模样。
李氏与陈劭现在真正相敬如冰，明天陈劭一回家，李氏竟与他分了房，这但是再没有的事儿，委实叫人忧愁，今见陈滢来了，罗妈妈便感觉，这是个居中调和的好机遇。
陈劭身形未动，苗条的手指扣住窗弦，指上落下银霜清华，却在这一刻，微微花了花。
罗妈妈面露忧色，忙扶李氏去至正堂，方安了座儿，那绿影纱折枝菊的门帘子一挑，陈滢走了出去。
“那阿蛮觉得，爹爹是在那边失忆的呢？”他问，头也不回，似听风吟。
“女儿觉得，您当初失落之地，并非陕北。”她直视着陈劭：“换个说法吧，女儿觉得，父亲当初的失落，与您真正失忆，时候分歧，地点也分歧。或许您确切是从陕北消逝的，但是，您失忆的地点，却毫不在陕北。”
“这孩子。”她心疼隧道，摇点头，眸中浮起一层水光：“她这皆是为了我。”
一样是清素素的眉眼，她却不肖他，独占一种特别的净与静。
陈劭没说话，感喟声如水漫开。
称陈劭父亲，却称她为“娘”。
“这里都是我的人，我倒要瞧瞧谁敢去嚼这个舌根儿！”李氏拧眉夺手，拢着衣袖嘲笑：“现在却也好，离了那一大师子，我也费心，没那些竟日里东挑西唆的东西，耳根平静得很。”
“女儿今番来此，父亲应当晓得是为了何事。”她没有拿别的话暖场，开篇便如箭离弦，语声虽淡，语意却锐极，一如她洁净而清厉的眼。
却无妨此时帘别传来丫环绿水的声音：“太太，女人来了，说要去给老爷存候。”
陈滢絮絮道来，李氏到底放了心：“今儿事情太多，闹得人仰马翻的，也真是……”
陈滢扫眼看去，见那是他保藏的一本前朝孤本，残页卷边，倒应了西风萧索的景儿。
罗妈妈倒是欢乐的。
西风乍起，篱间的护花铃“嘤嗡”作响，他身上青衣拂动，如翠湖连波，领缘下露一角白纱衫，恰是风清月白、水上孤舟般凉净。
一亲一疏，莫不清楚。
“太太。”她祈求地望着李氏，目色殷殷。
她心底微叹，松开陈滢，拉她坐去一旁，细声道：“你父亲才喝了药，这会子怕还未睡，你们也多日未见了，正该存候。”
“父亲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复了我。若只涉朝政党争，您也不会如此讳莫如深。”陈滢持续说道，语声寂寂，破去满室寒涩：“公然，我所料不差，此事触及两国边疆交际，甚或是叛国通敌之大事，父亲这才一言不发。”
她咽住话声，不再往下说，眼风扫了扫正房方向，淡笑道：“罢了，我也不拉着你说这些闲话，你自去瞧你父亲是端庄。”
这原是情意别裁，图个奇巧得趣儿，现在却有了另一番意味。
李氏怔得几息，身子骨儿一松，眉眼到底软了下来。
“我猜到您不会答复，也猜到不会问出成果。”陈滢暴露不出所料的神情，有那么一刹，竟与陈劭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