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殿下,奴婢……奴婢这就去!”耿玉昌连滚带爬起家,颤抖着腿脚退出门外。
郭准的眼圈也红了,悄悄揽着她,柔声低劝:“我自是听到了,这毒非是一朝一夕,而是积数天、数月之力而成。此事定要彻查,只殿下也切勿过分劳累。阿娇已然病倒,若殿下再病了,可如何是好?”
“豁啷”,一只珐琅茶盏重重砸来,滚茶泼了一脖领,疼得他直咧嘴,他却躲也不敢躲,硬生生挨了这一记。
“罢了,看来也无甚事,不若辞去。”花树贵妇掩口道。
“这我可就不晓得了。”玛瑙贵妇点头,猜想隧道:“许是县主身子安康,再不需此物护持了吧?”
傍晚尚未至,盛都城中,已是清秋细雨洒长天,街头巷陌、檐角廊前,一片风雨低咽。
本来,她夫君的安抚,亦如外人之语,乍听来暖心,实则,无关痛痒,如述别事。
所谓渐渐将养,便是遥遥无期吧。
“……殿下勿要难过,管先生说了,能够渐渐将养,阿娇的病定能好转的。”郭准还在轻声低劝。
雨幕连天、夜色如墨,一名小监飞奔而来,举着伞向他献殷勤:“外头雨大,大监别淋着。”
夜幕飞速地来临了,吞噬掉最后一丝天光,不消多时,满天下灯火氤氲,暖了这残秋的城。
“一个不可就请两个,两个不可就请十个!就算把太病院给本宫搬空了,也要找一个能治好阿娇之人!”她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屋中,满室明烛颤抖乱晃。
长公主想,再度闭了闭眼。
一双好友相携而去,想是去寻杜氏告别了。
暖和津润的语声,清冷若鼓瑟、温朗似击缶,仍如平常普通,叫民气醉。
永宁长公主府,长公主直挺矗立在明烛如昼的华堂,紧握双拳,赤红双目瞪眼来人,全部身子都在颤栗。
长公主偎着他的手,含泪双眸,蓄一层浅浅苦楚。
“县主只能渐渐将养,假以光阴,或有一线但愿。”这是管耀的原话。
而此际,这风寒雨寂的夜,这萧索遍四野的秋声,终令她回视心底,再终是,冷了她始终未暖的心。
不知何时,阳光渐暗,天涯积起一层淡淡的灰,好似浓墨滴落浅青的纱罗,晕染出漫天乌云。
玛瑙贵妇点头:“这话非常,再呆着徒惹人厌。我听人说,那香云斋又出了新的精油,说是几莳花草合起来制成的呢,姐姐可愿与mm同赏?”
花树贵妇“哦”一声,奇道:“话是如许儿,如何平素我并没见过呢?不管是花宴诗宴,县主我也见过很多回了,竟从不知此事。”
二人对视一眼,各各目露深意。
她转眸看向琴苑,苑中已然走空大半儿,几面山川屏风孤零零立着,挡住一应视野,唯藐小的铃声偶尔传出,似篱间叶底系的护花铃,却又多一分出尘,好似冰弦。
谁又能挽回她女儿残破的身材?
郭媛的病情,看来真的很不妙。
她是大楚朝最高贵的女人,可现在,便再多尊荣权势,也救不回她的女儿。
谁能填满她心底深处的那一角残破?
陈滢的心往下一沉。
“再去请太医,快去!”长公主红着眼低吼,袖子一拂,一桌的盏盘尽皆落地,碎瓷声击破清夜,挡住窗外风雨。
或许,这一角残破,实在早就存在了,只她不肯看、不肯想、不肯回顾,只望着面前夫君、如玉郎君,忘怀统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