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种起因,当真是不成说,不成说。
贺顺安笑得眯起眼:“陛下就晓得殿下会如许说,陛下叫奴婢转告,等一时散了,殿下且放心归去,陛下自有安排。”
她再度躬身,语声转低:“陛下乃天子明君,县主又是陛下心疼的长辈、更是太后娘娘最宠嬖的外孙女儿,陛下如果亲临,县主反倒有所恃仗,必然坚不吐口,反叫陛下难堪。臣女便想着,还是由臣女服其劳为好。”
但是,起到的结果,却仿佛正相反,到最后,终是渐行渐远。
那一瞬,元嘉帝的心底,有着一丝荒凉。
帘开处,冷风骤疾,元嘉帝正扶案立着,袖上金龙随风而动,似将踏云腾空。
元嘉帝气乐了,特长点她半晌,无法点头:“你这丫头,现在也学坏了,跟那臭小子一个样儿。”
陈滢之所作所为,可谓胆小包天,但换个角度想,却也算帮了元嘉帝解一把。
天家无父子,何况姐弟?
“罢了,你退下吧。”元嘉帝挥了挥衣袖,有些意兴阑珊。
不问旁人,抢先问的,还是长公主。
待长公主一行分开,贺顺安又别离向徐元鲁、裴恕传达口谕,元嘉帝对他们各有安排,他二人领命而去,贺顺安方掀帘回屋。
长公主浅笑着,一颗心却如油煎、似蚁噬,恨不能顿时把郭媛叫出来,问明起因。
但是,若真到了那一步,总会伤及天家和蔼,且又有个“孝”字压在头上,一个措置不当,御史们又要蠢蠢欲动,何如陈滢三下五除二,洁净利落地就把事情办得了?
元嘉帝负了两手,在案边踱几步,蓦地转眸,看向一向默立于旁的陈滢。
固然,以元嘉帝之尊,此事总有处理之法,他还不至于被几个妇人辖制住。
贺顺安的腰弯得更短长了,鼻尖儿几近挨去空中。
“丫头,为何你不把阿娇带到朕的面前来,再行问话,而是先行本身就问上了?”元嘉帝问,端倪暖和,声音亦淡然。
话虽如此,眼角却含笑意。
“谢陛下恩情。”长公主中规中矩地施礼,再中规中矩地起家,复又中规中矩地与世人道别。
一个忌、一个猜,便有再深的拘束,也毕竟难以维系。
若当时她直接将郭媛送至元嘉帝跟前,不出半日,太后娘娘必会哭到他跟前,皇后以及众嫔妃,也少不得陪着讨情,到时候,公事也能给整立室事,而这世上最难断的,便是家务事。
“谢陛下隆恩。”长公主屈身施礼,微颤的语声,似含着逼真的感激,礼罢,复又昂首,向贺顺安点头:“有劳贺大伴传旨,气候酷寒,您也要保重。”
并非诘责,而是平常相询。
随后,他低低“唔”了一声,转开视野,看向一旁的帐幔,似在入迷。
纵使疏离、冷酷、猜忌,到底那也是他的嫡亲,他不能不顾,更不能眼睁睁瞧着外甥女去死。
他的皇姐,应当极愤怒、也极惶恐吧。
但是,愈是心忧如焚,她的面上,便愈是一派恬和,似是与世无争。
重新到尾,不著一丝愠色、不添一点惊意,唯温婉驯良、亲厚柔懿,直教人如沐东风。
可这一转眼,几十年畴昔了,当年骑着小红马跑来跑去的小公主,到现在,已然变作心机深沉的妇人,劈面一套、背后一套,今儿倒更好,竟连戏也演上了。
实在,他还是想要护着他的皇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