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珠帘高挑,荣春堂的另一名管事妈妈――邢多宝家的――快步走了出去。
程氏气得脸都绿了,心肝脾肺都跟着一块儿疼。
崔嬷嬷向西面指了指,陪笑道:“还是那一名的事儿。”
崔嬷嬷忙回身:“夫人另有甚么叮咛?”
“啪”地将扇子朝案上一掷,程氏端起茶盏猛喝了口茶,再开言时,到底有了几分怨怼:“不是我说,伯爷也是过分好性儿,瞧在于姨娘生了三丫头的份儿上,特地叮咛我厚葬,我也没驳了去啊?发送的银子足给了二十两呢,够他们一家子整年的嚼用,他们倒还得陇望蜀起来了。”
“去瞧瞧。”强抑下满心讨厌,程氏阴着脸起家,也顾不得换衣裳,抬脚就往外走。
这夏氏如何就能不消停一会儿?这一出接着一出,是要累死她这个婆母么?
只是她福薄,女儿的福还没享上,上个月却抱病身亡了。因她夙来不大招事儿,唯有些贪财罢了,程氏倒也没苛待过她,好好地将人给发送了。
走不出多远,程氏便皱眉挥手:“你先退下,刑家的过来回话。”
程氏突地抬开端,眉眼俱寒,说话声冷得像浸着冰刀子:“我不想再看到这家人,这也是我兴济伯府最后一次周济他们,嬷嬷可懂我的意义了?”
这叫甚么事儿?
崔嬷嬷一向陪着笑,并不说话。
提及来,此事绝称不上大,但却不好措置,只因当中夹了个兴济伯。
她的行色倒也未见得镇静,进门后便束手躬身:“启禀夫人,方才松云院儿赵婆子跑来报说,二太太正闹着要吊颈。”
程氏摇扇的手一顿,笑意刹时褪尽。
“吊颈!”程氏怔得一息,旋即“嘭”一声将扇子扣在结案上,怒道:“她今儿这是如何了?如何净出幺蛾子?她就不能诚恳呆着?”
崔嬷嬷这才去了,程氏却犹自坐在案边,脑中思忖着风晚楼之事,满心的愁烦,只觉无一事顺利、无一事不恼人,不免更加烦躁不安,仍旧拿起扇子引风,又以帕子拭汗,正欲唤人出去再添个冰鉴,蓦地,门外响起一阵剥啄声。
反倒程氏过门、又连接生下两男两女后,这于姨娘竟也老蚌含珠,产下郭凌,也算是老来有了依托。
崔嬷嬷恭应了,正要下去,程氏忽又唤她:“嬷嬷且慢。”
松云院,恰是郭冲与夏氏的住处。
程氏神情一滞,捏帕子的手蓦地紧了紧,立着眉叮咛:“出去发言。”
“嬷嬷做主罢。”程氏打断她,面上倦意愈浓:“不拘拿些甚么予了他们,全了礼数并我们伯府的脸面,也就罢了。”
程氏与崔嬷嬷主仆多年,自知其意,沉着脸喝两口茶,方倦怠地一挥手:“罢了,嬷嬷去账房说一声儿,再支三十两银子给他们,凑个整数儿。再奉告他们,于姨娘虽没个子嗣,到底也养下了三丫头,没有功绩、也有苦劳,这五十两银子,便算是我们的一点儿情意。”
“回夫人,松云院儿闹起来了。”门外之人谨慎翼翼隧道。
那于姨娘一家原是兴济伯府仆人,前些年脱籍去做买卖,一向得于姨娘帮衬,却苦于买卖不好做,老是亏本,是以于姨娘一死,他家的背景也倒了,现在豁出脸来讨银子,想也是筹算着只此一回、再无下次。
程氏闻言,顿时眉头一松、脚下一缓,面色也好了几分:“我还当如何回事儿呢,原是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