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再放眼尘凡,比方草木之荣枯、运气之穷通、生灵之来去,这些于个别而言大到无边之事,亦不过一粒芥子罢了,微不敷道得很。
莫非,那流出去的银子,竟与明心有关?
裴恕神采未动,只淡声问:“明心昧下了甚么钱?”
方才见明心晕倒,他还觉得是被绿漪扭打而至,谁想她竟是有病在身?
他倒吸了一口寒气,再看明心面色,白中带灰,竟透着一股子暮气,胸口几近没有起伏。
思路转至此处时,裴恕才蓦地惊觉,何故会感觉明心这名字耳熟。
那不恰是当年古大福杀人案中的涉案婢女?
裴恕“唔”了一声,打量着面前这张脸。
先迷惑、再诘责,后气愤,那声音突破夜色,直入耳鼓,旋即便是鼓噪陡起,杂以撕打呼喝声,似是有人肇事,而司刑监内监正在制止事端。
然于更多人而言,这也不过就是个浅显的中秋之夜,冷月尽、夜色浓,天凉好个秋。
怪只怪这司刑监味道太大,明心身上的血腥气便被掩去,竟致无人发觉。
盯着她看了半晌,裴恕挑了挑眉:“来人,弄些绿豆面儿再掺下水,给她把脸擦洁净。”
“谁是明心?”进门后,裴恕便沉声问道,一面环顾四周。
平常江湖伎俩,只消晓得门道,总能看破,就如现在,他一眼便瞧出,明心颠末端简朴的易容。
郭婉当下便被囚禁起来,现在与长公主佳耦关在一处。
提及来,香云斋此番也牵涉了出去,究其启事,仍在山东。
确切是明心。
他看向绿漪,面无神采:“你认得她?”
浓夜覆盖,天空中一片暗淡,不见星月。
明心脚下竟聚着大滩血水!
她入迷地看着面前的尸身。
他见过她不但一次,有印象,固然并不太深。
阔大皇城中,这些许的混乱,便如细篙入水,只搅动起一丝微澜,很快便又被浩大水波淹没。
元嘉帝再是明君,卧榻之侧的威胁,又岂能不顾?
裴恕回过神,凝目看去,面色微变。
他忽视了。
“她叫绿漪,乃香云斋管事。”何廷正此时走来道,又指向绿漪的劈面:“方才绿漪俄然拉住刘月儿,叫她‘明心’。”
“是,民女认得她,她就是明心,这贱人昧了店主的钱,害得民女替她还亏空!”绿漪两眼喷火,挣扎着冲要过来,被两名小监死死按住。
当曙色突破阴霾,将一线碧空展露于天涯时,应元嘉帝急召而来的陈滢,见到了明心的尸身。
据他所知,疑似香云斋流出去的银两,亦是这个数量。
“快去叫太医,把人抬去外头,找个空屋子给她躺下。”裴恕厉声叮咛,面色丢脸到了顶点。
裴恕负手而立,心下却觉出几分非常。
这司刑监本就是宫中关押人犯之处,味道天然不会太好闻,他此前亦曾来过,倒也不虞被这味道给吓着。
厥后她被郭婉买下,跟在郭婉身边年余,后又被放了籍,最后,不知所踪。
明心身怀有孕,死于突发性小产并大出血,太医赶到时,她已然堕入深度昏倒,虽经施针灌药,到底有救得返来。
便在裴恕等人查证长公主谋逆之案时,山东亦传来一条动静:那几笔流向康王的银款中,有一笔的来处,模糊指向自香云斋。
“大人,刘姨娘……明心仿佛有点不大对劲儿。”身边忽地传来何廷正的声音,低且沉:“大人请看她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