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拢紧身上大氅,指节犹自泛白。
知实脚步顿了顿,心下不免称奇。
酒宴上有侍卫现身,也不算奇事。
知实早便风俗了旁人阿谀,自是对付裕如,遂先笑着回那胖婆子:“不是的,是女人叫我来车上取一样东西,拿了东西我就得走。”
只是,行苇低垂的脸上,却毫无敬意,唯有冷酷。
却说陈劭,此时正带着从偏院寻来的行苇,踏上石径,二人一前一行、一倨一恭,教人一望便知,这是一对主仆。
提及来,这小花圃离着二门不远,有角门直通外书房,本是供老爷并哥儿们读书累了、闲逛散心的,女眷就算要来,也需先把闲杂人等清了,方才得入。
见本身竟走到这里来了,知实便知,方才必是走岔了道儿,她“哟”了一声,忙又退了返来。
知实大惊,拧身欲让,却底子收势不及,且那人更是飞奔而至,眨眼间二人已近在天涯,眼看便要碰上。
虽是笑语和顺,可两个婆子却晓得,这一名冷下脸来,很有几分锋利,心下倒有些怕,也不敢很上来兜搭,又围着说了两句恭维话,便自去了。
所幸此人技艺倒快,将将避开,倒是有惊无险。
她从没见过如此骇人的眼神,像藏在暗处择人欲噬的毒蛇,虽只仓促一瞥,却叫她心胆俱裂、后心发寒。
不想,尚未行出院门儿,面前忽地人影闲逛,她吃了一惊,忙昂首去看,却见一人劈面而来。
京中贵族多有出门带侍卫的风俗,前些年盛都城可不承平,不养几个侍卫看家护院,如何能安生住着?
此人穿着虽洁净,但料子浅显,且身上一股子草泽气,委实不大像是主子,更兼行动敏捷、反应敏捷,便只能是侍卫或门客。
这冷不丁冒出小我来,又几乎撞上,饶是她夙来沉稳,到底也慌,且那人又是男人,跑得又急,万一撞上了,亏损的只会是她。
陈劭似没推测她在此处,微有些惊奇,留步问:“你如何会在此地?阿蛮也出来了?”
那人著一领玄底绣金线鹤鹿同春织锦氅衣,松松拢住,暴露里头靛蓝宽袖锦袍,腰间只环了一根玄青绦子,腰悬玉三事儿,髻上贯一根墨玉簪,朗朗然、洒洒然,就这般行来,倒好似足踏清霜、身被月华,虽走得急,却涓滴不见匆促,唯有一股子难言的清孤,令人观之忘俗。
她白着脸捂住胸前衣衿,数息后,方颤巍巍吐出四字:“吓死我了。”
可令人吃惊的是,便在这电光石火间,那人身形骤停,脚底硬生生一转,堪堪自知实身边掠过,其袍畔铜扣正打在知实裙角,“啪”地一响。
只此一句飘来,她已然转出院门,接下来的话语,亦被高墙隔断,不复可闻。
清和声线,携风而至,听来有若拨弦。
想通此节,再将惊魂抚定,知实到底暂将此事按下,仍旧赶往花厅不提。
语声未落,已然行过知实身畔,朝院中行去。
这永成侯府她也来过几次,虽不及寻真那般记路,大抵位置还是晓得的。如果进了这小花圃儿,绕过外书房回花厅,便要走夹道,反倒远了,不如退归去重循旧路。
知实这才悄悄松口气。
又向那瘦婆子伸谢:“多谢妈妈惦记取,只女人立等焦急用呢,妈妈本身好生吃几杯热茶便是。辛苦了半天儿,莫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