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并未去看陈滢，而是凝注着那一轮弯月，目色迷离，似瞧得痴了。
陈滢怔忡地听着，并不言声，却缓缓昂首，望向天上月。
陈滢向前踱了两步，面上神情淡极近无：“只是突发奇想罢了，我做这些的目标，也不过是想为这世上刻苦受难的女子们，寻一条活路。而娘娘问的那两个题目，请恕我笨拙，我没听明白。”
陈滢点了点头：“我天然很情愿聆听。”
她问的，是陈滢的来处。
陈滢张大双眸，几乎觉得本身听错。
如此冗长的工夫，又岂是平生一世能够达成的？
这很多个她里，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语毕，她复又将衣袖一展，含笑道：“这一问委实还能够换个问法的，比方，你自何时而来？”
陈滢信赖，吴太妃毫不是与在她切磋哲学题目。
她敛住视野，侧首向吴太妃投去一瞥。
一粒微尘罢了。
你从那边来？
因而，心底再生非常。
吴太妃见状，低低一叹：“唉，这倒是我的不是，此人年纪一大，说话就有些倒置，不怪你如此，我本身也感觉脸孔可爱。”
她觉出一种茫然。
“啊哟，我这么问，怕是过于冒昧了。”吴太妃俄然笑了笑，面上是自知讲错的歉然。
恰此际，有风拂过，草叶俯仰，声气不断。
以人治莫如以制治？
极淡的一缕眼风，不见情感，一如她平素的模样。
是二十一世纪福利院中的孤傲少女？
她的来处，是她最大的奥妙，亦是她最大的利诱，常常思及，总不免要收回那千古一问：
一刹时，面前场景忽变，弯月当空、烟柳芳草，足底是坚固的大地，承载着、托举着，让陈滢自轻微的失重感中回过神。
变家天下为均天下？
陈滢面色不动，唯望向吴太妃的眸子里，隐了一丝震惊。
月悬空、风卷云，星粒子贴在云后，随风云聚散，若隐若现。
那一瞬，她如同置身于浩大宇宙，苍茫、辽远、空寂，俯仰之际，不知来处，亦不见去所。
“呼啦啦”，大风突然转急，直吹得柳条狂舞，芳草时起时伏，满天下都似因了这话声而变得躁动不安。
她摇着头，面上是浓浓的不觉得然，甚而另有几分鄙夷：“‘变家天下为均天下’、‘以人治莫如以制治’，此二条，便是我风骨会之要旨，亦是我六度死生、读史百遍、痛定思痛后得出的结论。”
动机才一转到此处，陈滢的耳边，便响起了一阵轻笑。
这是吴太妃明言问出的一问。
这一刻，她又是方才那洒然安闲的模样，再无丁点失落，只笑问：“虽则你不肯说，我却还是想与你多聊两句，却不知你可愿听？”
而那甜美沧桑的语声，便是和进此中的一段乐韵，字字句句，皆作清响：
一百四十八年？
陈滢一怔。
新月儿攀上柳俏，夜风轻咽着拂过四野，长草如烟，远远散去天涯。
吴太妃轻笑，自袖中抽出一方镶银边儿的锦帕来，掩了半面道：“你这孩子，惯会说话哄人，我可不信。”
陈滢不晓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方转首扫了陈滢一眼，美目弯了弯：“你仿佛并不是特别吃惊呢。”
“那就好。”吴太妃眯着眼笑，指尖摩挲锦帕上的银边儿，轻声隧道：“这话憋在我内心好些年了，现在见了你，倒感觉一见仍旧，仿佛熟谙你好久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