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翎仰天一叹:“苦也,我再不莽撞行事。阿娣你与嫂嫂说……”
施翎外出,何秀才没少念叨,颇多抱怨,闻他受伤,那点子气顿时烟消云散,连问道:“伤得可重?”
沈拓道:“你伤了臂膀,倒有闲心买土仪特产?”
沈拓又问:“你诈死逃出世天,那些个追杀的但是信了?”
他答道:“我不管去得那里,不必转头,都知家中有等侯之人,不比断线的鹞子,随风吹得无处可寻。”
何栖道:“我只担忧他无声无息在外丢了性命,届时连……”想想这话不吉,硬生生吞了归去。
施翎笑道:“那里学来江湖口语,你一个黄毛丫头,又是喊打又是喊杀。”
施翎告饶道:“何公再说下去,我纵死都无葬身之处。”脱了衣服将受伤的左臂暴露来,虽有季蔚琇赠的好药,但他伤口深长,过得一夜,渗了的血染又将包扎的白布染红了半边。
沈拓道:“可知郎中进京是为哪位朱紫治病惹来杀身大祸?”
何栖细思,确切如此,刚识得施翎时,施翎恨不得酒剑江湖落拓行,提及剑客侠士,满目倾盼,现下也晓得归家眷恋。笑道:“他这遭吃了些苦头,盼着长些记性。”又道,“虽有伤药,明日还是叫个郎中来开些药方,流了这些血,血气两亏,非常伤身。”
施翎不解道:“我也不晓得,他许是刚巧路过。”
施翎恐排泄的血惊到何秀才,笑道:“何公,伤口肮脏得很,污了何公的眼睛,不看也罢。”
沈拓却不信,道:“天下哪来得这些许的刚巧。”
施翎惊道:“你倒成了牢头?”
施翎道:“明府让我只作不知,权当未曾去过禹京。”又喜滋滋道,“虽惊险,却赚了好大一笔财帛,足有百两之数,又有一块玉佩,看着便不是凡物,哥哥代我交给嫂嫂。”
沈拓道:“不管比得何物,只要系在阿圆身边便好。”
何栖笑起来,轻拉着他的手:“你哪比得风稳得轻巧。”
何秀才过来听他生龙活虎闹腾,将心放了一半,施翎见了他,再不敢冒昧,翻身要坐起,被何秀才拦了。
此处为家,四海天涯亦应知还。
施翎微叹一气:“本来只道一个郎中的存亡下落,内里虽有些隐蔽, 能有甚么凶恶?明府给了我一个锦囊, 叮嘱到了禹京再翻开来看, 我顺着指引前去查探, 一时细致, 露了形迹, 引来追杀。他们不是平常刺客打手, 应是私养的门客, 我一人难敌四手, 将计就计硬挨一刀,落入水中,死遁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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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秀才抚须,道:“阿翎未曾有字,我赠两字与你:知还。”
阿娣转头,板着脸,一板一眼道:“娘子还说,让我休被你花言巧语利用了。娘子还让我守了门,不让施郎君偷溜出去。”
何栖守在内里,夜风水般清冷,天上月缺似钩,教人无端难过。施翎算不得无根的浮萍,他只是被连根拔起,抖了泥,移来此地,看着也是鲜枝绿叶,却不知是否扎根生芽,风催雨润,许是就此成活,许是枝枯叶黄。
施翎又道:“明府似是晓得郎中并非不测身亡,遣我查探,更似考证心中猜想。”
施翎虽困顿,仍道:“哥哥替我与嫂嫂讨情,让她消气。”
沈拓与何栖应知瞒不过,避重就轻道:“阿翎外出办差受了伤,他偏逞强瞒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