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先公之亡二十年,修始得禄而养。又十有二年,烈官于朝,始得赠封其亲。又十年,修为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留守南京,太夫人以疾终究官舍,享年七十有二。又八年,修以非才入副枢密,遂参政事,又七年而罢。自登二府,天子推恩,褒其三世,盖自嘉祐以来,逢国大庆,必加宠锡。皇曾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曾祖妣累封楚国太夫人。皇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祖妣累封吴国太夫人。皇考崇公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皇妣累封越国太夫人。今上初郊,皇考赐爵为崇国公,太夫人进号魏国。

呜呼!吾少孤,及长,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殁南边,吾与汝俱幼,从嫂归葬河阳。既又与汝就食江南。伶仃孤苦,何尝一日相离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嫂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罢了!”汝时尤小,当不复影象。吾时虽能影象,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汝之书,六月十七日也。东野云,汝殁以六月二日;耿兰之报无月日。盖东野之使者,不知问家人以月日;如耿兰之报,不知当言月日。东野与吾书,乃问使者,使者妄称以应之乎。其然乎?其不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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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然,吾自本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摆荡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趋衰,志气日趋微,多少不从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多少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

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大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少者、强者而夭殁,父老、衰者而存全乎?未可觉得信也。梦也,传之非其真也,东野之书,耿兰之报,何为而在吾侧也?呜呼!其信然矣!吾兄之大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宜业其家者,不克蒙其泽矣!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懂矣!所谓理者不成推,而寿者不成知矣!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祖母刘悯臣孤弱,躬亲扶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可,伶仃孤苦,至于建立。既无伯叔,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茕茕孤单,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曾废离。(愍同:悯)

因而小子修泣而言曰:“呜呼!为善无不报,而迟速偶然,此理之常也。惟我祖考,积善成德,宜享其隆,虽不克有于其躬,而赐爵受封,显荣褒大,实有三朝之锡命,是足以表见于后代,而庇赖其子孙矣。”乃列其世谱,具刻于碑,既又载我皇考崇公之遗训,太夫人之以是教,而有待于修者,并揭于阡。俾知夫小子修之德薄能鲜,遭时窃位,而幸全大节,不辱其先者,其来有自。熙宁三年,岁次庚戌,四月辛酉朔,十有五日乙亥,男推诚、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观文殿学士,特进,行兵部尚书,知青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充京东路安抚使,上柱国,乐安郡建国公,食邑四千三百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修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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