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人此言差矣,”范文程笑道:“……大汗并没有把大人当犯人对待,相反,大汗一向非常濡慕大人的才情,想将大人收至麾下,共商天下大计。而鄙人也可跟大人同殿为臣、聆听教诲……”
荒草丛生的郊野里,扎满了星罗棋布的帐篷,无数素净的旗号顶风飘荡,好像色采斑斓的云彩普通。
――投降女真的汉官虽多,真正的杰出人才,特别是够得上“国士”品级的,却实在是数量有限。
崇祯五年十月二十七日,得知京师变故以后,皇太极亲率八旗铁骑奔袭京师,各路汉军随后跟进。
而负担劝降任务的范文程,也趁机举杯对洪承畴说道,“……洪大人可瞥见了?我大金国一心敬慕汉化,包容百川,傲立辽东。现在更是捷报频传,国威强大,万民四夷莫不爱护!若论这天下有谁能荡平乱世,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舍我主以外另有何人?大人又何必为那朱家小儿,而荒废一身本领呢?”
洪承畴再次便打断了他的话,“……范先生,朝廷当然有些失德之处,但建奴又是如何呢?还不是一样虚假残暴?!奴贼撮尔小邦,本为我朝看门狗尔,不想竟利欲熏心,诡计以蛇吞象!
不等范文程说完,洪承畴便打断了他:“……做梦!洪某固然鄙人,也不会背弃朝廷,做那粗鄙蛮夷的喽啰!大丈夫即使鄙人能挽狂澜,也不过是慷慨一死以报君王罢了!”
“……哦?这话听着真怪,这等倒霉事,于我何喜之有啊?”一样喝得微醺的皇太极皱眉问道。
特别是当洪承畴在这些私通建奴的密信上,看到了嘉定伯周奎(周皇后的父亲)和游击将军田弘遇(田贵妃的父亲)的署名及他们对皇太极的献媚文辞以后……那但是崇祯天子的国丈大人啊!
流寇之首闯王高迎祥,正下榻于紫禁城,与诸贼首喝酒作乐。闻声马上披甲,率亲兵且战且走,但部众散于全城,呼唤不及,终究力不能支,于午门外授首。其他各路陕西贼首,亦多数于城中被擒被杀,或没于乱中,不知所终。唯有闯将李自成,事前束缚部下,安营于城外,未被后金铁骑冲散,但也有力窜改战局。见事不成为,李自成便一边收留溃兵,一边拔营西走,金兵闻讯后追之不及,只得坐视其全师远去。
因为皇宫沦为疆场,尚未清理洁净,皇太极最后下榻中南海紫光阁,并于此地调集明朝降官,温言安抚,量才任命。有一名翰林庶吉人三跪九叩,奉上劝进表,请皇太极于北京称帝,皇太极笑而婉拒之。又有一名科道言官叨教皇太极,问归顺的汉官是否要剃发留辫,皇太极表示,此等末节尽能够悉听尊便……
范文程见此话貌似有结果,便乘胜追击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尽义,以是仁至。我辈士人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不就是帮手明君,安宁天下么?但是你想想,那崇祯天子自从即位以后,又为天下人做了甚么?不过是敲骨吸髓的苛捐冗赋罢了!良禽择木而栖这个事理,洪大人应当还是明白的吧……”
但洪承畴却毫不承情,立即就冷着脸顶了归去:“……范先生这话不知从何提及?现在我兵式微魄沦为阶下囚,范先生倒是风景对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只怕跟吾等卑贱之人说话,会失了身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