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功名在身。”宏善人仍然不平气,含混不清地喊着,而黎父老固然老奸大奸,可另有一句话叫做江湖越老胆量越小,何况年纪老迈的,常常更加怕死,这时候心中倒是悔怨了,千万没推测,这郑国舅竟然如此之愣头青,至于其他那些丝绸大户们,本就是因为宏、黎二人而堆积起来的,看两人一个被打一个无话,也讷讷不敢言。
他一桩桩一笔笔算得极清楚,四周百姓哑口无言,万没推测这寺人算得如此清楚一笔账,这些账目,想必阁老们是不会清楚的。
姑苏号称阁老乡,对读书人敬之非常,贩子百姓们再苦再累的,也要识两个字,不识字的,也要没事去听一听评书、评弹,姑苏人刚强地以为,听评书评弹有助于增加经历,即便是那街头巷尾的贩子俚俗小调,也颇多讲究,五百年后的穷瑶阿姨如果到了大明姑苏,连做贩子俚俗小调的资格都没,笔墨太粗鄙,甚么爱来爱去,甚么大明湖畔,一个字,真三俗,姑苏人底子看不上眼。
“奴婢们也都是贫苦出身,像是市道上一把好菜刀,要三分银子,南北差异或许有些,可大略相差仿佛,大米一石要半两银子,若买一支肥鸡要四分银子,姑苏人都爱读书,给孩童凑个坐馆先生的学费,亦得八分银子……”匡咏梅跪在地上,扳动手指算了半天,倒是把大明朝的物价给报了一遍,最后道:“奴婢们算下来,如果一家四口人,有一老母,有一妻室,有一孩童,那一个织工一个月非得一两银子不成,如果青黄不接,那每月得二两才够,如果灾年,那就得三两银子。”
“我来收。”乖官稚嫩的脸上杀气腾腾,一想到汗青上这些贩子们通倭寇、通鞑靼、通女直,最后把大明贱价卖给了大清,虽说贩子中不满是奸商,可这个阶层当真应当好好整治一下了。
“功名在身?”乖官嘲笑,“功名可保不住造反的人啊!瑞恩斯坦,你说在这宏善人家中搜出几副铁甲,是不是啊!”瑞恩斯坦心领神会,当即大声道:“多数督,此人家中藏了十数副铁甲,必定是要造反,应当满门抄斩。”
“瑞恩斯坦。”乖官大喝了一声,老瑞别看是佛郎机人,现在也领着锦衣卫的差事,“你带着人,把方才那些点到名的丝绸大户都给本都督带过来,如有顽抗的,当场格杀勿论。”
寺人们伏地大哭,哭泣道:“聪明无过国舅爷爷这般,为奴婢们洗了身上的委曲,奴婢们虽说也赚了些称手钱在手边上,何曾瞧过十万两这么多,万岁爷一年的金花银子也不过一百二十万两啊!呜呜呜……”
乖官瞧见了这步地,顿时心中嘲笑,这些丝绸大户,还真是会猪八戒倒打一钉耙啊!他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身后菅谷梨沙早扶正了小马扎上头,“梨沙,给我捏捏肩膀。”菅谷梨沙脆生生喊了一声哈耶,伸出小手就给乖官悄悄捏起肩膀来,而乖官则半眯着眼睛,摆出一副纨绔的架式,对方既然如此场面,那端庄路数便用不起来了,既然如此,对这些人也没甚好客气的,就用仗势欺人的手腕罢!让这些人也尝尝被七十码的滋味。
乖官随即转首看着匡咏梅,匡公公从速道:“奴婢们也是没体例,织工们一日干六个时候,眼睛红肿不堪,手上有几个称手钱便考虑着歇息,可奴婢们哪儿敢歇息,一旦完不成任务,奴婢们都要掉脑袋,何况奴婢们亦不过点卯织工不到,拿了下狱,恐吓恐吓他们罢了,如果按奴婢们定的四个时候一工,这便好办了,多一工便能多赚一工的银子,织工们必定主动,可大户们不肯,奴婢们亦是没体例啊!既然嘉奖轨制不成,那便只好用奖惩轨制了。”说完便低下了脑袋,喃喃道:“奴婢就这么多话了,要打要罚,任凭国舅爷爷措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