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郑国蕃这具皮郛卖相实足,一等一的姣美,面如傅粉,眼似朗星,鼻若悬胆,加上唇红齿白,穿戴月白儒衫站在那儿,都不消说话,就是一副名流的做派。他这一让,赵苍靖下认识就哈腰,人家但是茂才,本身身无功名,如何敢当?
他的意义就是,这雕版本钱仿佛没你老先生说的那么贵,这行情,我也是体味的。
两人在门口推拉,就轰动了蹲在巷子口的赵老先生的侄子赵浮沉,他只开过两年的蒙,只好算认得字,固然跟在德艺坊混了两年,把赵老先生挑本子的本领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但去拜访一名县学庠生这类事情他未免就不敷格了。以是,跟赵老先生一起出来的他到了槐树胡同口,他就守在了胡同口没出来。
郑国蕃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悄悄把茶碗放下,这才不紧不慢说:“老先生,如果我没说说错的话,雕版刻工每刻一个字是两文钱对罢?”
时候久了,他模糊感觉,所谓端方,满是不知所谓,那些奴大欺主的,大多都是主子吃肉,连汤汤水水也不给主子喝一口,这天底下哪儿有又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事理?只恨没念过几年书,不晓得该如何描述出来。
赵浮沉说的事理,赵苍靖何尝不是不明白,但他二十几年书坊主做下来,总感觉坏了端方,天底下就没那么高的润笔,不过侄儿喊也喊了,总不好再去忏悔,平白坏了德艺坊的名声,看郑小相公走出来拐弯抹角拍马屁了,心中实在也有点儿称心恩仇的感受,小小爽了一下。
赵苍靖一听三百两,心脏差点儿从嗓子眼崩出来,眼睛顿时瞪得牛眼大,一把扯住自家侄子,“臭小子,你疯啦!你这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不当人子的东西……”说着一巴掌就扇在赵浮沉脑脖子上。赵浮沉被自家老叔打了,也不抵挡,抹了抹后脑勺,嘿嘿笑了笑,“叔,我们开印一版,起码七八倍的利润,即便拿出三百两来,那也有大有赚头啊!再说了,你赚那么多钱,那最后还不都是我的,等两腿一蹬,甚么都带不走,那扛幡抬棺的事情都有我呢!”
赵浮沉神采一红,“郑小相公,我这个老叔,最是爱看书,在这上头痴迷得紧,定是小相公写的太都雅了,以是他这才忘乎以是……这银子我待会儿就送过来。”
赵老店东面红耳赤,倒不是难堪惭愧,而是不忿,“不是如许算的,不是如许算的,本县县尊一年俸禄不过纹银四十两……”
何况,宝文堂到底是司礼监部属,正所谓店大欺客,谁也保不准,万一人家仗势欺人,莫非他还能去状告司礼监衙门去不成?还是小书坊安妥,三百两的确不长幼了,就像赵苍靖说的,一个县令一年俸禄不过四十两。
这赵老店东一脸钝刀割肉的神采,脸上皮肤揪得像是被捅了菊花,低三下四对郑小官说:“小相公,这代价真是……真真是天价了,我这个德艺坊固然小,也出过很多本子的,比方这《春梦琐言》《寻芳雅集》《怀春丽集》,这些本子都是五两银子润笔,再则说,刻书籍钱高啊!比方这谙练的雕工,那可都是拿大把银子的,要么就是司礼监部属,要么就是都察院部属……”
这类心机,实际上已经是大明朝全部商界的典范心机了,白花花的银子阐扬出他庞大的能量,乃至让一些官宦人家也承认,经商亦是善业,不是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