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舅考校,小子敢不直言。”徐元佐微微一顿:“《尔雅》以太岁在己为屠维。屠者,别也;维者,离也。所谓万物皆成其性也。”
“衷贞吉倒是何人?”沈玉君又问道,算是将这一节揭过了。
徐元佐暗道:这表姐倒是个冰脸热情人。他朝沈玉君笑了笑,却换来一个白眼。
她固然身穿男装,但毕竟是个女孩,在堂上没有位置,一向站在父切身后。等徐元佐揭示寿礼,她才凑上来看了一眼,看到“屠维大荒落”也是一头雾水。听了徐元佐的解释。心中解惑,方才暗道:倒也有点读书人的模样。
大舅听了倒是更加惭愧了,道:“我读书至今,常是瞎读,叫贤甥见笑了。”
如果没有,则有那等老鼠普通的地痞闲汉,明天咬一口,明天吃一嘴,而他们背后的豺狼豺狼,天然也不甘掉队,趁火打劫。
大舅微微后仰,干瘪的嘴唇作成“哦”形。
徐元佐是个对负面情感极其敏感的人,当即就看破了老太太的招式,以充分的正能量反击归去,道:“大母舅身教,小子铭记了。”
“太岁在巳,则曰大荒落。”徐元佐持续解释道:“汉人颇喜用岁阳岁阴编年,现在书作画作之上,用它落款能够撑撑字数,使布局不至于轻重公允。”
徐元佐一乐:我若一脱手就是徐爷爷的字,今后还如何跟你们来往?去要天子的御笔么?
这招数就如罗振权用以自残的伎俩一样,都是看似伤残本身,实则激起观者的惊骇、难堪、惭愧等诸多负面情感。
高祖徐经乃是跟唐寅唐伯虎名重一时的人流才子,两人同船入京赴试,在京中一同出入筵席,一并受人谛视,最后那场子虚乌有的考场舞弊案也有他的一份,与唐伯虎一道削去功名,回籍读书。
徐元佐解释道:“此人恰是现在的松江知府。他的书法固然在国朝不甚驰名,却也算是书法里手了。”
沈本菁看不下去了,呵呵笑道:“元佐这礼品挑得好,真是用了心。”他旋即又叹了口气:“我沈家家业虽大,就是弱在没有宦海看顾,元佐这是雪中送炭了。”
其鼻祖是宋末开封府尹,先人入元以后誓不从虏,躬种田亩,暗藏九十年。但是家属秘闻在,明初时九世祖徐麒――倪瓒赐字本中,又是宋濂的弟子,白衣应招,受命出使西蜀,招安羌人,功成身退,以一品朝服荣归故里。
“你们徐家不是另有位元揆老先生大人么?才送个知府的字?”沈玉君又开启了讽刺形式。
“家大父的书法。并不比洪溪先生的好呀。”徐元佐一脸天真,盯着沈玉君道:“表兄,写字与书法是两回事。我大父、大兄都以文学立业,字当然写得极好。但是书法之道,却并非都雅就行了――而是有其精力。”
老太太偃旗息鼓,眉头舒展,抿口不言。很久方才顺了口气,嘴唇爬动,在一旁冷静念佛。借以排解心中烦闷。
社会支流文明之下,人能够奸商,但不能讲奸商正大光亮地挂在嘴上。这或许叫做虚假,但也是文明。当人连遮羞布都不要,恬然无耻,那这个社会固然实在了,却也要崩溃了。
徐元佐见二舅这么说,心中模糊有些了然。
“孔贤人入太庙,每有不知则就教知者。昌黎先生也说‘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母舅偶有句读不知,此谓小缺,而能推行贤圣之道,此谓大成。此非教益小子乎?”徐元佐垂垂用了白话,颇给人一种无可回嘴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