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眨巴着小眼睛,暗忖:“科道都要插手朝会,万一哪个愣头青抗旨,岂不费事?”遂道,“娘娘,万岁爷第一次朝会就是免除辅弼的,不吉利!不如只召五府六部堂上官宣诏。”
“迎立周王之事,何故不说?”李贵妃阅罢,蹙眉问,又道,“天子即位方五日而逐顾命大臣,不说过硬的来由,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游七出去,引徐爵出去了,张居正埋头几次考虑,改了又改,约莫大半个时候,才封交徐爵:“让印公抄了,盖上御玺,再加盖皇后、李贵妃的印章。”
正说着,冯保仓促出去了,见礼毕,恭恭敬敬把谕旨稿捧递李贵妃。
冯保解下本身的牙牌,递给张大受:“拿上,看谁敢不开门!”
徐爵一看,忙问:“亲家老爷如何直点头?”
李贵妃又客气了两句,见礼告别,拉住皇上的手快步走出皇后寝殿,冯保跟在身后,低声道:“娘娘,当快刀斩乱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高胡子赶走!”
徐爵不解:“亲家老爷,不说这个,以啥借口赶走高胡子?”
回到直房,冯保镇静得不能自已,提笔的手抖个不断,只幸亏书案上用力拍了两下,疼痛感上来了,手不再颤栗,这才拟了一道谕旨,封好,交给掌班张大受:“徐爵在东华门外候着,你快去交给他,让他速转张老先生核定。”
张居正又道:“迎立周王,欲行废立,未免太骇人听闻,不必在谕旨里说!”
李贵妃弯身低语:“咱来问你,你可听到太高先生要迎立周王的传闻?”
“事协矣!”张居朴重起家,仰脸慨叹道。定了定神儿,又把冯保拟的谕旨看了一遍,见词句不顺,甚或另有错字,不由点头。
“这个……”张诚支吾着,想到那一锭金子,另有冯保凶恶的“嗯”声,一咬牙,道,“禀娘娘,主子模糊约约听到了。”
冯保一拍胸脯:“娘娘放心!”说罢,爬起来复又小跑着而去。
“张先生不会泄漏风声吧?”李贵妃问。
张大受迟疑道:“东华门已封闭……”
李贵妃沉吟半晌,把谕旨稿递给冯保:“明日乃六月十六,恰是朝会之日,朝会上宣诏吧!”
送走徐爵,张居正内心七上八下,独安闲院中盘桓着,忽见东北方有一片霓虹状的惨白气,内心阵阵发慌,不敢再看,回身回到书房,双手合十,闭目默念叨:“玄翁,你官宦世家,父母倶来世,又无儿无女,安知居正的甘苦?”念毕,缓缓放下,蓦地又合十默念,“居正并非为一己之私为此不义之举,玄翁,看了《登极诏》上居正暗里加上的守祖制的话,你应当明白,居正不忍看玄翁擅改祖制,越走越远!居恰是为大明社稷计,才不得不如此的!”默念了一阵,走出版房,向东北方向望去,见惨白气渐散,内心才稍稍结壮了些。
虽已是半夜,李贵妃却毫无倦意,在慈宁宫前殿不住地盘桓。俄然,她一回身,大声问:“张诚安在?”
“喔呀呀!亲家老爷想的殷勤!”徐爵赞叹道,“咱看,就照亲家老爷的设法拟吧!”
张大受在东华门内从徐爵手中接过密帖,一溜小跑进了冯保的直房。冯保双手颤抖着翻开看了一遍,皱眉沉吟半晌,想不明白张居正何故重新拟旨,却也顾不很多问,忙誊写到谕旨用纸上,起家跑出直房,坐凳杌直趋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