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虽是我的弟子,倒是玄翁赏识、拔擢,天然对玄翁戴德戴德,我鼓励他反对玄翁的决策,他晓得本相,岂不痛恨于我?”张居正又道。
“老爷,山东巡抚梁梦龙的急足求见。”游七在门外禀报导。
“太岳兄,你还是先去见见吧,人很多嘞!”曾省吾向外一指说。
张居正的肩舆刚一落地,管家游七就拿着一叠拜帖,在他面前晃了晃,焦急地说:“哎呀老爷,可返来了,看,门槛要被踏破了!”
曾省吾捻须踱步,凝眉深思。
张居正沉吟半晌,一抖官袍,快步走了出去,到了花厅,不容世人说话,就拱手道:“诸公的来意,本阁部已然晓得,本阁部另有要务待办,诸公就请回吧!”
张居正“哦”了一声,穿过垂花门,径直进了书房。徐爵忙起家见礼,张居正拱了拱手,问:“冯公私有何见教?”
急足闻言,满脸惊骇,仓猝告别而去。望着他的背影,张居正叹了口气:“梁子即便出面反对,也一定见效。玄翁认准的事,一个巡抚反对,岂能阻罢?”
“不消太岳兄找,我就找上门了。”曾省吾闪身出来,边往书房走边道,“内里另有一群人候着呢!”
“都甚么人?”张居正问。
“就这么办!”曾省吾蓦地停下脚步,自言自语了一句。
“有了!”曾省吾大喜道,“就让梁梦龙出面反对!”
“他们要干甚么?”张居正打断曾省吾,不耐烦地问。
书房里堕入沉寂。
曾省吾“嘿嘿”一笑道:“不管如何说,此次若能把高相的开河之议打掉,也算小试技艺,免得朝野视太岳兄为高相的常随!”
“这是甚么话!”张居正不悦地说。
“太岳兄,若能打掉高相开河之议,必在宦海博得民气,高相权势虽炙手可热,却也是孤家寡人!”曾省吾镇静地说。
曾省吾抓了抓广大的脑门,道:“又不想正面劝止,这事真难办……”
“开胶莱新河有十害!”曾省吾接言道,他伸脱手指,一一列举道,“其一,工程浩巨,所费甚多;其二,胶、莱二河水量不敷;其三,胶、莱之间有分水岭,石厚且坚,不易开凿;其四,兴此大役,山东必有科派之扰;其五,胶莱新河一开,漕船自淮入海,黄河之患将不再被存眷,豫鲁绅民岂不流浪失所;其六,新河一开,黄河以北运河不复再用,临清一带必将式微;其七,海船来回,易招致倭寇扰乱;其八,胶莱新河一开,运河北段必将烧毁……”
“你传请他的急足吧,看我的!”曾省吾一拍胸脯道。
“嘻嘻,张阁老,前年武清伯请张阁老出面,揽了给蓟镇将士供衣被的活计,布匹质料,都是在江南采买,搭漕船运京的。”徐爵低声道,“传闻海运风险大着嘞,何必冒这么大的险?能不能不改?”
“太岳兄忧国深远。”曾省吾道,“太祖天子禁海,委实是有事理的。先帝时也有喜功之人建言开胶莱河,通海运,先帝就斥之为妄肇事端!”
“开胶莱新河,预示着要以海运代替河运,我不同意。”张居正不接曾省吾的话茬儿,而是忧心忡忡地说,“运河在要地,皆在我掌控中;而大海茫茫无边,不知通向何方,与何国相接,谁能掌控?波浪滔天,已然令人望而生畏了,何况另有海寇?若真要海运,就意味着国门敞开,漫漫海岸线,顿成边防要地!闻得时下佛朗机船坚炮利,谁晓得另有没有更短长的蛮夷?何必妄肇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