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给骆思恭使了个眼色，但见他点点头，强自平静下来。
陈矩道：“陛下，贪腐之事，古往今来就是禁之不断，依内臣看就算圣明如太祖天子，以空印案与郭恒案杀了数万官吏，还是无济于事。太祖天子当时感慨，自称才疏德薄，控御之道竭矣！故而陛下重用内监，也是为了百姓，这也是陛下爱民如子之心。”
“朕要修寿宫，朕要修御花圃，后宫那么多嫔妃，皇家要面子，而辽东，西北，西南都在打战。这钱问户部拿，他们给吗？”
听着天子数落，当然如果林延潮在此，必然感慨天子到当代能够去卖二手车了。一言概之，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天子抓起鱼食撒了一把，但见几头金鱼争相抢食似自言自语隧道：“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吃人手短，拿了朕钱，就要老诚恳实办事，看尔等今后还听不听话。”
当下外间奉养的寺人都是退出殿外，天子从炕上起家然后沉着声道：“张鲸好大的胆量，竟贪墨了近一百七十万两银子，亏朕还那么信赖他，真是大胆至极！”
就在这时，有寺人入内道：“林大人，骆大人，皇上召你们二位觐见。”
“臣林延潮（骆思恭）叩见陛下。”
陈矩道：“若真是陛下开口，户部也不敢不给。”
天子想了想道：“这箱子里既是如此首要，又是林延潮烧的，是不是箱子里也有他犯警的罪证？”
天子点点头，当即道：“这么说烧去箱子就是他一人的主张。”
天子微微踌躇，然后道：“便是烧了，还给朕看甚么，算了。”
天子暴露疲色，然后看向玉盆里的金鱼，从腰间拿出一个锦囊来，这锦囊是鱼食。
天子摆了摆手道：“你方才禀告张鲸抄家的事说到哪了？”
天子点点头道：“论及御下之道，把握百官，朕是不如世宗天子多了。文武百官都不晓得朕为何要用张鲸，明知他贪墨无数，却非要用他护着他，这雒于仁直接骂朕，说百官都觉得张鲸拿金银献给朕，实在说的对，张鲸确切是献给朕了。”
林延潮笑着道：“能将分内的事，用心做好，也不是大家能办到的事。”
陈矩从天子口里听到了一丝寒气。
骆思恭点点头道：“也是，谁会与钱过不去。”
陈矩道：“内臣有问过是不是申先生授意的，但林侍郎却矢口否定了。至于到底本相如何，内臣不敢妄自测度。”
能在乾清宫暖阁等待，也是大臣的殊荣。但现在对于有的人而言，倒是格外的焦心，感受度日如年普通。
一旁的火者低头道：“多谢林侍郎夸奖，这是小人分内的事。”
“朝廷若开征一百万两银，就要有四百万两到了那些赃官贪吏的手里。朕在位之初，大臣们言漕弊，说江南出米三百石，朝廷止收六十石之用也，其他粮米呢？都到运河上的鱼肚子里了？故而朕宁肯用张鲸，张鲸贪又如何？起码他贪了一半银子，但另有一半落到朕的手里。”
半响以后，他捧着肚子坐在了御炕上，抓起了一柄玉快意放在掌中把玩：“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就如这鱼……”
入殿后两名寺人给他们掀起垂帘，但见天子正坐在炕上赏玩着一盆金鱼，至于陈矩则恭恭敬敬垂手立在一旁。
林延潮点点头当即取出一锭银子放入小火者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