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初到平宁镇时上街买菜,那些大娘大婶见了她这个新面孔,不免要探听一二,传闻她是新来的沈总旗家丫环,各个都是面色古怪,对她倒是客气了三分。
晨间的日光照在他的眉间——那人二十七八的年纪,有一双冷峻笔挺的剑眉,一双鹰鹫般的煞瞳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
小古正要答复,中间却传来熟谙而愠怒的声音——
究竟伤势如何也没人清楚,听那些八婆群情:传闻是家伙还在,只是被一刀贴着要紧处的筋肉割过,已经被吓得全数萎软,再也不能人道了——恰好又没真正伤及关键,即便故意要拿来做文章,却也闹不出甚么风波。
他唆使部下另几个总旗和小旗官逼广晟了局比试,却在暗中放入刺马脚的铁蒺藜,又把参议用的钝锋刀枪换成疆场上用的利器。
小古被他铁钳似的大掌一把抓住,心中大奇——她每天劈柴也是力量不小,用力挣扎一下,竟然把手缩回几分,那人脚步一晃,手掌却握得更紧——这一番挣扎,他竟是有着上百斤的力量!
他单手递上头绳。
那几人固然也各有翅膀,都号令着要找广晟报仇,但此事一无证据,二不占理,上峰只是把他唤去申诫几句就按下了此事。今后大师都晓得他不是好惹的主。
如果她所料不差,这些幌子背后,只要让天下人胆战心惊的三个字——白莲教!
“本来是沈总旗,公然是豪杰出少年。”
广晟在军中不久就混得风声水起,他固然性子冷傲,待人接物倒是毫不含混,财帛和贵货上向来是毫不怜惜,的确称得上义薄云天,谈起吃喝嫖赌来更是无一不精,没几日部下和四周同僚都纷繁佩服,翘起大拇指对他称一个服字。
小古茫然的看着他,缓缓的,摸索的伸脱手去接,却被他一把拉停止段,几乎栽倒在他怀里,“你姓甚么?!是哪家的?”
小古转过甚一看,略带欣喜的唤道:“少爷!”
他凝睇着她,无声一笑,眼角刀疤一扬,顿时充满煞气与凶恶,那笑容却恰好沉稳高贵,“这是你的?”
她的笑容化为一丝幽冷,回身去追那被风吹走的头绳。
从元蒙时起,白莲教就因为“异徒妖术”“惑众反叛”而被朝廷列为万恶邪教,峻厉打击之下,它不但没有衰弱,反而转明为暗,潜上天下奥妙培样信众,煽动百姓抵挡元朝的暴政。到了顺帝时天下动乱减轻,栾城韩山童父子,诡言白莲花开,弥勒降世,正式创设白莲会,造作经卷符箓传播官方,待机会成熟后率民造反,成为天下闻名的义兵首级。本朝洪武皇寒微之时投奔郭子兴,论起渊源来也是要奉韩家父子为主。
“千户大人您拉着我的侍婢不放,究竟是何原因呢!”
他的问话快而干脆,语音当中恰好带着隐蔽而孔殷之意。
头绳飘荡着,一晃就四五丈远,她正要哈腰,一人却抢先一步替她捡了起来。
本来如此也算安然无事,恰好那日秋狩,他那一队人马表示实在出彩,特别是他本人,单人独骑竟然连过十关,夺得本营魁首之名,这本是功德,但他上峰郝百户却最是气度局促不能容人的,听人笑谈几句“少年豪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顿时内心有妒火直冒。
甚么佛母,甚么观音大士的三千化身,这十足都是棍骗无知百姓的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