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遮天涯。”
不比乡间单调的夜,成纪县里,此时却到处灯火透明。
沈耘的心中,不由想起了宿世的父母。
碍于沈山的脾气,一家人天然老诚恳实将沈夕的粮食打下来帮人家送归去。一家三口在荒凉的打谷场上,毕竟还是在中秋到临之时,将统统的粮食都装进了粮仓。
豪奢的范府中,此时却格外热烈。
香味与色采集于一身的千层饼,甫统统开,便能嗅到胡麻的焦香,香豆的草香,姜黄的药香和红曲的酒香。
表情降落的时候,最应景的事情,莫过于喝酒与赋诗。沈耘屋里没有酒,手底下也写不出诗。但靠窗的案前倒是有小小的水壶,腹中也藏着很多前人诗作。
充其量也就是自家院子里的梨子,再采写野葡萄,又或是各种野果。
西北农家,最为紧急的节日,大略有这么几个。
“醉眼微醒,”
何如誊写之人连青年也说不出个明堂,求字也成了妄图,以是只能眼馋。
至于在坐的其别人,更是如此。
“谁家琵琶。”
反而内心有些惶恐,须知当日他接管的恩德,可不是这一点半点。提携之恩,指导之恩,庇护之恩,如此这般,才让他一个豪门士子短短数年便坐到了知府的位子上。
与沈山佳耦在屋里看着玉轮缓缓升起,不时有邻家的小孩子跑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一家三口,却非常大胆地从摆放在院子里的供桌上取个梨子,又或是揪几粒野葡萄,而后撒欢儿溜出院子。
但毕竟,过了这么长时候,梦还是没有醒来。
“莫要打趣说,张公不日右迁,那可酒不醉大家自醉了。”
青年笑笑:“诸位客气了。本日,我们就不要提那些旧事,大好的清秋,不喝酒赋诗,就过分浪费了。”
被全叔称作小仆人的青年,此时正坐在长官上,不断地朝下首的来宾劝酒。
“忽风雨,”
本日闻说又有了新的作品,倒是让人精力为之一振。
面团被擀成一尺周遭的面饼,或是撒上红曲,或是装点姜黄,又或者捏几把香豆粉,再填一些胡麻末。那红的黄的绿的棕的色采,一层一层有序地堆叠,终究便成了千层饼。
“将相人家。”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罢了罢了,便如许吧。
沈耘做不了那么装的事情,恰好方才吃了几粒野葡萄,嘴里有些泛酸,饮一杯水,研了墨,挥笔在纸上缓缓写下:
辞旧迎新的春节,怀想先祖的腐败,昭彰忠贞的端五,阖家团聚的中秋。
待月过中天,这拜月的时候也算是结束,草草将供桌上的东西收出去,再也没了吃一点的心机,沈耘萧瑟的身形缓徐行入房中。
这类感性是两世为人,耐久读书构成的习性,也是对身边各种人与事的揣摩。
“范公子客气了。想当年,范相公权知西北,外御劲敌,内济黎庶,造福了多少西北百姓。我等当日不太小小官职,却接受范相公恩德,现在顾问范公子,也是应当。”
“好,好一句谁家琵琶,当使我等黯然失容。”青年最后一句,到底有些寥寂的意义在里头。
小小一个酒令,便能有如此多讲究,倒是让张世安受了几句吹嘘。
没有江南那般小家碧玉的精美。西北的老百姓一年到头,渴求的也不过是平安然安丰衣足食。以是这月饼,天然也如其脾气普通豪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