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顶上奔腾而下的范秋娘正缘绳攀登坊墙,墙外俄然传来刺耳的横刀出鞘声和低闷的惨叫声。平康坊内,数名公孙门弟子也赶到墙边,筹办登墙。
“哦,十三娘还晓得甚么?”范秋娘转动着温润的酒杯。
箫鼓声稀香烬冷,月娥敛尽弯环。
与之前卖力盯梢的同门师姐交代过后,范秋娘就遵循弓箭手的心性,暗藏在李林甫宅这个平康坊视野最开阔的制高点上,透过新到手的望远镜俯视周遭。邢縡喝酒作乐的阁楼上还稀有名乔装打扮的师门三代弟子,卖力监控其间的风吹草动。
“吵嘴不分的师门,我可偶然接办。”苏十三娘怨气未消:“还是由汝担当师父的衣钵吧,不然师门落入段荼罗手中,必将不辨善恶、唯利是图。”
“邢縡。”范秋娘并无坦白之意。
“龙武军自相残杀?莫非王准打通了邢縡的部属?究竟谁是王准的人?”一模一样的甲胄和袍服让范秋娘辨不清敌友。
“师父那天如何了?”
“师门之事,还是让师父和十三娘操心吧。”范秋娘遣散心头邪念,透过缠着黑纱的单筒望远镜,目不转睛盯着劈面一座轩窗大开、浪。语不竭的阁楼。
一个时候前,她在北庭进奏院中与师妹苏十三娘闲谈甚久。十三娘与师门不再来往已近两年,但范秋娘清楚师父面上不说,心中却始终牵挂着师妹。她与十三娘更是情同手足,两人虽不时辩论磨牙,但多年的交谊并未因世事情迁而有涓滴摆荡。
“王准回京……邢縡……师门要斩草除根?”用心扶养女儿的苏十三娘对长安风向并非一无所知:“前些光阴不是传闻王准纠集一群暴徒攻击虢国夫人的车驾,伤了几名杨家恶仆吗?这才过几天,邢縡竟故态复萌,又开端流连青楼?”
“望远镜还封不住你的嘴?”十三娘啐道:“你爱送给谁就给谁!”
“敢疏忽宵禁前来平康坊寻欢作乐,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北衙禁军。新来这一波从绣袍上的虬龙纹看,当是龙武禁军中有头有脸的将佐。”范秋娘嘲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堂堂龙武将军痴迷花街柳巷,夜夜左拥右抱喝得酩酊酣醉,部属天然有样学样。难怪被飞龙军压得喘不过气。”
香风阵阵催人醉的阁楼门口,不时有身着军装、鞍鞯富丽的军士三三两两结伴而来。
“他本就是贪财好色的混账玩意,十三娘不会怪我吧?”范秋娘抿了口色绿香浓、入口软暖的新醅酒:“师父一向在清查王准的踪迹,探知那日只不过是虢国夫人拉车的健马俄然吃惊,踢伤几名家仆,并无确实证据指向王准,坊间不过以讹传讹。”
“我还得照顾小女,就不送了。”
一钩娥初月、半坊杏花香。可不管弯月还是花香,均没法给范秋娘想要的答案。
“是呀,师父一向牵挂你。段师姐对师父而言不过是柄利剑,你才是师父最为赏识和正视的传人。”
“明白了!”范秋娘披好大氅,融入无边的夜色中。
“阎王让某来要你狗命!”一名身材高大的龙武军将士挥刀斩杀拉车的骏马后一脚踹开车门,横刀循声朝伸直在车厢里的邢縡刺去。
为化解难堪,范秋娘随便聊起阿史那雯霞的近况。苏十三娘滞留庭州时,范秋娘曾教过搬家长安的阿史那雯霞一段时候剑技,故对这位脾气倔强的朱门庶女甚是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