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李晟欣喜的是,阁罗凤或是迫于雄师压境、或是被李宓的劝谕压服,不待开战就主动遣使,低头折节乞降,祈求重归大唐藩属之列。南诏使者还带了封阁罗凤给李宓的亲笔信,以示诚意。
会盟当日,阁罗凤孤身一人站在吊桥正中恭候,剑南兵马使李宓骑乘白马,单独扬鞭上桥。木桥之北,李晟及剑南将士虎视眈眈;木桥之南,数名宫娥手持孔雀翎毛编织而成的掌扇,彰显南诏王之威仪。
山风缓缓,绘着银杏叶的旗号忽卷忽舒,绝壁山谷中猿声若远若近。商队刚出栈道,火线一座烧毁已久的烽燧里俄然冒出七八名弓箭手和十几名手持横刀的士卒。
青海骢奋蹄于阴平道中时,它的仆人前剑南牙兵校尉李晟却一身渔民装束,顶风站立船头。
商队世人虽有些惊诧,但并不惶恐。头支付出过所和几枚庭州银币,塞入胖队帮手中后才拱手笑道:“某等乃素叶居的商队,一贯诚恳本分,还望将军放行。”
“将军,此马是鄙号东主霨学士送给素叶郡主的礼品,小的不敢私行做主。”头领仓猝凑到胖队正耳边:“陇右多骏马,某从鄯州返还时,必敬献几匹龙驹岛的龙马给将军,但这匹马……”
“快将脚从马镫抽出。”满面通红的李晟浑身肌肉紧绷,手扒脚勾,拼劲尽力拽住李宓。
箭如连珠、招招夺命。可南诏宫女浑不在乎,她猱身而上,单手抓住吊桥绳索若灵猿飞荡,挥剑刺向没法躲闪的李晟。
本来忐忑不安的剑南军士卒逐步松弛下来,本该剑拔弩张的挞伐竟败坏若孟春踏青。
一起南下,南诏军的抵当寥寥无几,零散的夜袭、暗害均被李宓和李晟慧眼看破、一一化解。沿途部落和村落则人迹全无,水井里塞满家畜尸身。不过南诏雨水丰沛、溪流密布,些许伎俩并不能反对剑南军的法度。
“南八!”没法转动的李晟放声虎吼,雕翎回声而至,射向南诏宫女。
“见血封喉!摆夷人?”李晟双目赤红,吼怒而起。白马随即带着李宓的尸首,砸破敞亮如镜的水面。
草侵旧营、藤系故垒。往昔兵戈争锋的陈迹尚未褪去,新的烽烟再次覆盖南疆大地。
“哼,有点手腕!”宫女挥剑磕飞南霁云的羽箭,凝目瞄了眼李宓,正欲抽针再射,脚下一个趔趄,站立不稳。
苍山松翠浮云绕,洱海风清碧浪涟。
江水滚滚,船疾若箭。飞溅的浪花让李晟再次想起太和城外的西洱河。只是奔腾在他胸中的,并非那条苍松满畔、碧绿如蓝的秀美河川,而是一湾血染殷红、浮尸千万的红色血泊。
分开烽燧数里后,商队首级才长叹一口气:“幸亏用素叶郡主的名头镇住贪婪的队正,不然今后如何向李校尉交代呢?”
“不是……这个也不像……”一圈下来,胖队正分外绝望,遂气呼呼挥手道:“这伙商队行迹可疑,给我搜!”
大队暗藏在西洱河南岸的南诏兵马簇拥而出,摆出打击步地。
“素叶居?等的就是你们!” 两眼放光的胖队正急仓促将银币收好,从怀中取出一卷丝帛,走到商队中细心比对。
蜀岭秋风鸣,行人寥若星。
“王忠嗣如何死的与你何干?”宫女不答反问。
“某誓死要为大帅报仇雪耻!”李晟咬牙切齿,刀风凌厉。
船舱内,雷万春度量双锏,呼呼大睡;刘骁曲指策画着路程,神采严峻;南霁云则双目炯炯,透过裂缝警戒地盯着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