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春雨的万千柔情,洗刷不去充塞六合的兵戈之气。三月初三深夜,蓝田城外战事方歇,幽燕之地,常山(今河北正定县一带)城北,高耸的冲杀声突破春夜的安好。
“勤王……”王霨一脸苦笑,素叶军方才在蓝田城外遭受数千马队偷袭,战车团死伤惨痛、各营军器丧失无算,能帮手剑南军收回蓝田关已属万幸,谈何进京勤王。
“河北义兵!幸亏节帅早有防备。”王勇不等王正见命令,当即翻身上马,与李纪一起率两千摩拳擦掌好久的黠戛斯轻骑出营向南。
“封节帅为庇护高枢密,已中箭身亡……”张颖伦黯然道:“卫别将也遭重创。”
“霨弟,某离京前见过霄云郡主一面,她因伴随贵妃娘子被困于大明宫中……”高云桂低声道。
“岳父大人,常山以南诸郡县多已归正,归顺朝廷。我军安营于城北,扼守常山通往幽州之锁钥。田贼困守孤城,欲脱身必定北上,现在故布迷阵南攻颜氏兄弟统领的河北义兵,难道南辕北辙?”李倓虽贵为皇孙,然对王正见甚是恭敬,两人暗里相处,仿佛平常百姓家的翁婿。
“兄长怎会在蓝田?”高仙桂惊诧失容。
“殿下可知田承嗣并无弃城而逃之意。”王正见抚须道。
“殿下有如此见地,实属不易。但以某之见,平叛之肯綮,不在河洛,亦不在河东,而在常山。叛军之巢穴,皆在幽燕;安贼之精锐,云集三川。自幽州至洛阳,蜿蜒若长蛇,常山则为蛇之七寸,断之则蛇首尾不成兼顾,南下之叛军方寸必乱,定思北归。”王正见的眼界远非建宁王可比:“田承嗣乃安禄山麾下首屈一指的智将,岂能不知常山之战关乎天下大局。”
“几乎忘了!”忧心不已的高仙桂顾不得擦拭血迹,仓促取出圣旨递与王霨:“贤人亦诏素叶军进京护驾勤王。”
“霨郎君勿急,某有一策……”卢杞较之心急则乱的王霨要沉着很多,而贰心中已模糊感觉,高云舟一定能安然进入长安。
“封节帅他……”高仙桂顿觉天旋地转、泪迸肠绝:“快带某去见兄长!”
王霨虽早推测急于上位的李亨会不择手腕斩断李隆基与宫外的联络,可听到本应驰骋疆场的懦夫无辜丧命,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健儿恨不疆场死……”
“竖子可爱!”高仙桂须发皆张、横眉切齿:“封节帅目光如炬,为何没看清此獠的真脸孔!”
“田承嗣乃安贼亲信,以狡猾闻名于河北,元判官切不成轻敌。”沉着批示士卒围歼叛军的王勇分神提示道。白马银甲的勇将马璘则早已一骑抢先,挥槊荡敌。
“长安城中讹传潼关失守,乱成一团,五杨宅被暴民付之一炬,大明宫也被团团围住,李先生奉圣意诏北庭王都护、朔方李节帅、安西席副使、剑南崔副使、陇右刘破虏、沙陀骨咄支等率兵进京勤王。但某一起行来,见很多出城查探飞龙禁军的袍泽遭人袭杀。”高仙桂泣不成声:“兄长,长安城外动乱不定,扶危定乱、帮手贤人,皆离不得你!”
人间最恨存亡别,铁铸男儿亦泣血。
“高司阶,高枢密率千余华州残兵南下死守蓝田,数次击退叛军打击,终保城池不失。不料霨郎君搬救兵即将到达时,平卢别将史朝义突施暗害,高枢密身负重伤,眼下正接管素叶军医的救治。”张颖伦三言两语便道清来龙去脉:“霨郎君也刚到达县衙,正在门口等待司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