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将木桶封得严严实实,走入殿中某才嗅得一丝异味。”
猖獗的烈焰若挥动着利爪的巨兽,所到之处,碧树红花刹时焦黑、峻宇雕墙顿时倾颓,转眼间,行宫后殿便轰但是倒,横在渠面的铁索回声落水,黏住素叶海军的蜘蛛网土崩崩溃,只是素叶军的战舰早已伤痕累累。
鸢肩伛背、钦目侧鼻的史思明比安禄山早出世一天,他们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两人都是营州杂胡,晓得六蕃说话,长大后一同混迹于互市,担负穿针引线的牙郎。后又一起投在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帐下担负捉生将,均以悍勇滑头闻名军中。
“珪儿、霨儿,速来助某!”王正见抖擞精力,大声回应。北庭牙兵喜极而泣,扑火的行动不由快了几分。
“节帅谨慎!”不待王正见感慨完,背后兀然响起牙兵惊骇的呼唤声,他正迷惑间,廊墙轰但是倒。飞身而起的牙兵们挥刀舞拳,竭尽所能反对砸向主帅的砖石瓦木。
“珪儿、霨儿!”
“某誓死跟随节帅,岂能畏难而退!”牙兵急道。
“霨儿!”后殿倾圮扬起的滚滚烟尘令王正见愈发焦灼,他猫着腰,用战袍捂着口鼻,疾声呼喊。
“父亲大人,汝在那边?”王霨和王珪声嘶力竭的哭喊,在王正见耳中却不啻于仙乐。
王正见不顾牙兵禁止,箭步上前,胡乱拍灭火焰,一把将少年翻了过来。少年的脸已被炊火熏成黑炭,细若游丝的呼吸声时断时续。王正见用颤抖的手抹开少年脸庞上的浮灰,才擦清眉眼一片,王正见便知他并非王霨。
北庭牙兵见状,仓猝挥刀堵截战袍,裹起沙土,保护主帅奔赴火场。
“尔等是如何脱身的?”王正见强忍腰背剧痛,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史思明早推测某等会猛攻行宫,故在各殿中藏了数十桶猛油火,待吾军杀入,从通济渠东齐射火球,将大半离宫付之一炬。”
“李晟发明了甚么?”王正见虎目圆睁,他清楚,能让王霨惶恐的事并未几……
“尔等可退出行宫,不必随某涉险。”王正见淡淡道。
王正见一手搂一个儿子,父子三人捧首而泣。周遭满面尘灰的牙兵们也悄悄松了口气。
暴风乱帆影,飞火搅流星。
独领一镇后,生杀予夺的美好滋味令史思明食髓知味,唾手可得的从龙之功也令他不再对安禄山唯唯诺诺。故范阳军举旗南下之际,史思明并未服从安禄山一同起兵的聘请,而是坐山观虎斗。若唐军节节败退,平卢军将西进云州,渡河杀入关中;若范阳兵力有不逮,史思明不介怀带领三万精锐直捣幽州!
通济渠东岸树林中,几株石榴树上充满千百朵照眼明的红花,与对岸烛天烈火相映成趣。
“父亲,水火皆无情。霨弟堕入火海之时,某翻船落水,也难受得紧。”王珪嘟囔道。
“会水的,快下水救素叶海军。其他人,随某去救霨军使。”嗓子沙哑的王正见略加踌躇,便有了定夺。
沙土能灭烈火油,醋也有近似服从,此等核心奥妙王正见天然晓得:“汝带人速去取醋,某先去找霨儿。”他伸手猛地挖了把湿淋淋的泥沙,洒在铠甲之上,决然冲向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