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伯玉右手中的长剑早已做好抵抗暗箭的筹办,孰料长箭迟迟不至,反让他有点心虚。
骑士遣散家将和车夫后,七手八脚将马车上的粮食丢弃于官道,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长安南郊快意居堆栈,数名腰悬长剑的女子正将一桶桶桐油倾泻到粮仓内,而本应满铛铛的堆栈里只剩下数堆柴草。待桐油完整渗入柴草,女子将火把扔入粮仓,骑马分开。快意居的伴计和军人比及她们走远才放声高呼:“有贼放火!”
高力士盯着李林甫落寞的背影,直到他坐上马车才点头低叹:“急于求成,反授人以柄,李林甫命不久矣!”
“真是个平白捡到宝的傻小子,也不知裴将军看中你哪一点。”黑衣女子收回长剑:“看在裴将军的面上,吾再饶你一命。”
“又是个不到黄河不断念的家伙!”黑衣女子无法叹了口气,捏出一把毒针向后弹去。
“站住!不管你是谁,火烧粮仓、滥杀无辜岂能说走就走?”卫伯玉浑身紧绷、拉开架式。
疾雨暴风、烈火浓烟。七月二十七日,必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有人出钱买他们的命,吾收了钱,当然要替人消灾。”黑衣女子扬了扬长剑,明显不将卫伯玉放在眼中:“汝虽贵为安西别将,却挡不住吾掌中三尺青锋,就别枉操心机了。”
“岂容你说走就走!”卫伯玉挥剑欲刺,试图迟延时候。
“雕虫小技!”黑衣女子塌腰后仰,躲开刀剑夹攻,长剑顺势上撩,反刺卫伯玉的腹部。
“混账!”对方视性命如草芥的冷酷令卫伯玉激愤填膺,他不顾暗藏在黑暗中的神箭手的威胁,挥刀劈向黑衣女子。
“死!”卫伯玉仗着身披两重甲胄,不躲不闪,刀剑在雨幕中划出两道弧线,切向黑衣女子的肋部。
“安西牙兵,保住粮仓!迎敌之事,吾一人足矣。”眼赤如血的卫伯玉担忧再有袍泽无端遇害,单独循声向神箭手暗藏的方位杀去。
半路之上凶信接连不竭,先是京兆尹鲜于向上表,说昨夜有南诏兵马乔装成商队混入京畿,燃烧盛王庄园和快意居的粮仓,并劫杀数队从渭桥仓向外运粮的车队,据幸存的马夫讲,车队的目标地是东郊盛王粮仓;接着,冬至大朝会后因杨国忠力荐接任御史中丞的吉温上奏,攻讦李林甫欺君罔上,擅自将渭桥仓中存粮调入盛王粮仓。一时之间,长安百官侧目、群情骚然,世人纷繁测度右相可否躲过此劫。
盛王庄园的粮仓若巨大火把照亮长安城东郊时,数十名暗藏在渭桥仓与盛王庄园之间的蒙面骑士持槊冲锋,一个照面就将卖力押送十余车粮食的盛王府家将杀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有点手腕。”黑衣女子轻笑一声,侧身飞旋,如穿花胡蝶从刀剑编织的坎阱中逃脱。
相府卫队的军人顶着火舌将数桶水泼入粮仓中,却于事无补。半晌工夫,安西牙兵刚穿过东门,只听哗啦啦一声响,粮仓屋顶被烈火烧塌。从天而降的雨水与张牙舞爪的火焰狠恶碰撞在一起,粮仓四周升腾起团团白雾。白雾与黑烟稠浊缠绕,格外诡异。
“看刀!”黑衣女子左手从腰间拂过,似欲发射飞刀。
数月前李林甫入宫请贤人准予他暗中动用渭桥仓储粮为盛王市名,当时贤人非常赞成。可一朝事发,高高在上的贤人毫不会感染半点恶名。高力士早推测李林甫或许会有如此结局,可真走到这一步,他不免有点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