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福的心机,有些天机莫度,神鬼不测。
秦家蜜斯终究瞥见李重福了,他身着高冠黄袍,俯仰之间极有分寸气度。从侧影看去他应当是在写字,笔意飘忽,说不出的超脱,悬腕高涨,模糊看去漫纸撒出星辉。只是氛围里甜丝丝的腥味比大堂里还浓,浓到化不开。
府衙里,大堂前,密密匝匝挤了数百乱兵看热烈,扯着嗓子冲陛下的新妃子调笑乱吼,沫液横飞。数不清的人头臂膀在人堆里晃来晃去,的确像是蛆虫爬动。秦家蜜斯一阵恶心,紧走几步,迈进府衙大堂。
崔文利抚膝道:“到这里就行了。前面春宵一刻值令媛,迟误一刻你们都赔不起。就再劳我动回击吧,把你们脑袋留到这张案上。”
花轿停了,秦家蜜斯矮身下轿。
柯雄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对张宝儿道:“这里交给我们,李重福留给你……不要藐视他……他远比你想的要强大的多……”
这夜,均州城里到处狂欢,醉醺醺的乱兵满街乱窜,只要陛下驻骅的府衙,几条街以外都是静悄悄的。想是乱兵识相,不敢扰陛下春宵。
方才站定,四周震天般喝采喊好一时如阴司里鬼哭狼嚎齐齐发作。
传闻,李重福一来均州便喜好秦家蜜斯了,只是他一向低调,并没有机遇剖明。
柯雄的声音越来越小,细若蚊哼。
新即位的陛下李重福要纳妃了,纳的是均城中富户秦家的独女。
“好!”李重福掷笔,负手道,“这幅字专赐爱妃。”
均州城内,清楚是一片冷落,却恰好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喜气。
说着崔文利手指公案,密密麻麻摆着满案人头。
这小厮才十几岁,从乡间来秦府仅仅数月。人头悬在轿帘前,断口里尚自滴血,满面惊骇,五官扭曲。一旁乱兵看也不看,连人头带轿帘一把掀起,表示秦家蜜斯上轿。
柯雄嘴巴倾斜,挤出三个字:“运尸车。”
抬轿护轿的乱兵一齐聒噪,连吼带嚷大喊小叫:“起轿还宫喽……”
但是,凭着他们三人真的能拿下李重福吗?
秦家蜜斯手掩发饰,低头迈步上轿。血淋淋的人头从她惨白的脸旁划过,几滴血落上火红的吉服。
她这才看清,她给抬进均州府衙,面前就是府衙大堂,本来所谓陛下的行宫就是这座衙门。
两盏风灯挂在三堂匾下,模糊灯火下,映出张令人仇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