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赖，何漾，”夏颜咬着唇，眼泪在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流下，她强稳住情感，小声嗫喏道，“你太长于埋没，太让人看不透了，你若想对我坦白，轻而易举，可我在你面前，却毫无保存。这就是我没法对你敞高兴扉的启事，我们走到这一步，怨不得别人。”
极新的络车和纼床也抬进了屋子，正值春季好时节，上好的蚕茧堆进库里，由巧手的丝娘遴选储存。白花花的棉花运至另一边堆栈，十几架纺车夜以继日赶工，匀细的棉线寸寸健壮，还要能穿过缝衣针的针眼儿，才算是良品。
何漾沉默了半晌，也未多做挽留：“既如此，我送你归去。”
夏颜把油灯点亮，散开辟髻坐于镜前通头发，篦子刮在头皮上，微微有些刺痛。
“那也不能就如许把芝姐儿辞了，再推到丽尚坊那火坑里，现在如许又算甚么事儿！”
那几块糕点虽平常，上头却用朱红色印着“丽尚坊”三个大字。
一起前行，她晓得何漾就亦步亦趋跟在前面，却没有表情再转头说上一句话。
月色昏黄，一长一短两单身影紧紧相随，却无半分交集。
两个相互保存的人，如何能相互搀扶走完人生呢？
最后一个音拖长扬起，直直击中了她的心扉。夏颜不由自主摸到了本身的手腕处，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缝纫机头纹身。
何漾见她确切惊愣了，只得走到近前，软言轻语道：“二叔那俩口儿常日里轻浮，等闲就叫人拿捏住了把柄。前阵子丽尚坊逼得狠了，芝姐儿怕给家里招来祸事，就求到我跟前，是以我给她出了这个主张。如此一来，既服从了丽尚坊的叮咛，又不至于真坑害了你。”
“不，这是活结。”夏颜喃喃自语，眼睛干枯发涩，她缓缓闭上双眼，面如死水。
“先进屋去，有些事儿要同你说清楚。”何漾拉了夏颜一把，紧紧箍住她的手腕，指尖用力捏了捏。
何漾见她说话艰巨，便按住她的肩膀，转头对夏颜解释道：“那一晚，芝姐儿那般做，是我教她的。”
何漾负手而立，悄悄地望着她，四周仿佛俄然沉寂了下来。
最后谁也不肯意带她玩，只好百无聊赖回到屋内，见人台上套着一套新做的缂丝长袍，脸上的笑容垂垂隐去了。银丝金线蜿蜒成纹，飘雪飞花印于袖边，精彩不凡，独具匠心。夏颜一遍遍摩挲过团斑纹，设想着何漾穿上身的风采。
夏颜在这一刹时复苏了，本来在他二人之间，一向有条看不见的鸿沟，没法超越。
青丫不识字，见她盯着糕点瞧个不住，还觉得她爱吃，便拿起一块递到她跟前道：“昨儿早晨少爷带返来的，您可尝尝？”
“老久不见您了，克日可好？”她倒了一碗茶，又拿了些糕点出来接待。
夏颜先还想说几句气话刺刺她，却被这一句惊得无以复加。
“我没有承诺她任何事。”
窗外细雨绵绵，春雷阵阵。何漾撑着油纸伞，立于道边仰首而望，二楼小窗内的灯光忽明忽暗，仿若人的表情起起伏伏。
夏颜抱着胳膊，冷冷看着他们。
何漾望着她失神的双眼，脸上不由透暴露痛色，上前一步低声道：“我并非想逼迫你，莫要自苦。”
何大林不在家，只要青丫一人在替新抱窝的母鸡拌鸡食，见了夏颜，乐呵呵丢开了手，把她请到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