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客气,何漾去前厅斟茶陪客。夏颜往庙观里去请僧众念佛、放焰口,又去牙行雇了两个跑腿的粗夯。回到家时,天已擦黑,何漾正伏案写悼文,见她出去笔尖一顿,搁下笔拿剪子把烛花挑了挑,又昂首作文。小武子坐在一边,望着黑黢黢的窗外入迷,夏颜受不了这一室难堪,便卷了袖子去厨下帮手。
“白布先扯几尺?皂角、细盐得明日才气买了。小殓该如何办?”夏颜也是头一回赶上如许的事儿,民风端方也只是道听途说,此时完整两眼一争光,恐怕本身行事有了疏漏。
不到辰时,便连续有客上门记念,夏颜穿戴麻布孝衣,同客人一一叩首回礼。
路旁一顶青轿内,何漾眯着眼,正巧撞见了这一幕,他重重坐回轿仓,紧抿着唇闭了闭眼。
“乳母,这点家底是寄父留下的,你就是留点念想,也不该卖了,更何况将来养老,总该留些本钱,小武哥大事没办,再没了地步,还能说到甚么好人家。这些钱就当作是我借给你的,将来再渐渐还罢。”
而后连续几日,何漾也没再露面。到头七那日,僧众们上香点灯,拜忏施食,他才仓促赶来,还穿戴官服,连常服也没来得及换,和亲朋仓促打了号召,便乘轿来路祭了。
刘乳母闻声儿子悲哭,连哭喊的力量都没了,只冷静流着眼泪,有气有力哼哼两声。
何漾大步踏进屋内,眼神在三人交叉的手上一扫而过,先去叩首烧纸,而后才走到刘乳母面前,轻声安抚了几句,“前厅无人陪客,就由我替上罢,小武先去把讣文写了,亲戚朋友间总得报丧。”
夏颜也不再多言,打了冷水简朴洗漱完,便回屋守灵去了。既然他感觉别扭,两人还是少相处为妙。
翌日鸡鸣时分,夏颜展开沉重的眼皮,见到晨风中摇摇欲灭的油灯,方才回想起正身处在刘家。赶快起家往灯台里添了香油,身上的被衾滑落,夏颜顿住了手,脸上垂垂有了羞意。
刘乳母此时也缓过了悲,强撑着立起,只是腿上一阵酸麻,摇摇摆晃要倒。夏颜眼疾手快扶住,何漾也伸手去搀,两人手背不经意相触,夏颜微微一愣,下一刹时,他便面无神采松开了手,蜷起手指负在身后。
“你寄父是在梦里没了的,没受多少苦痛,也算是寿终正寝,”王小媳妇把手中的茶碗交到夏颜手上,靠近她耳边轻声说,“只是你乳母哀痛过分,眼瞅着也顶不了用,家里缺个拿捏主张的人,这几日少不得要劳累你了。”
刘老爹卧病多年,家中请医问药破钞很多,小武子有些积储也全都填到了此次丧事里,光是夏颜暗里弥补的,就不亚于五十两,另有从其他亲朋手里凑来的,少说也有三十多两的内债。
刘乳母听了这话,眼中又有了湿意,忙忍住心中酸涩,连连点头。
小武子嘴唇动了动,垂下眼点点头,夏颜笑容如花,脚下也轻松了很多,往前跑了两步,对还留在原地的小武子挥了挥手,拐了个弯便不见了踪迹。
夏颜知贰心中悲哀,反而哭不出来了,不由握紧了他的手,安抚般扯了扯嘴角。
小武子低着头任她捶打,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乌黑的面庞毫无神采。
这一日夏颜正同染坊伴计们筹议新色彩,就听闻内里一通喧闹,铺子里两个伴计吓得魂飞魄散,磕磕绊绊跑过来大喊道:“店主不得了了,内里来了群凶煞打手,把咱铺子里砸了小我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