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劈面,跟茶社隔着一大片荒地的屋子相对整齐一些,门前一根丈高的杆子挑起一面幌子,恰是店招,上书一个“解”字,这就是质库,民人办的质库叫解库。
内江再分出郫江和检江,郫江绕成都北面和东面,因唐时建成都府,引为护城河,也名府江。检江走西面和南面,唐时蜀锦闻名天下,织女们在江中濯锦,也称濯锦江,简称锦江。两江汇于合江亭,文人风俗把绕着成都的江河泛称为锦江,两江合流而下的大江也叫锦江。
本日王彦中去广都县找二舅和程四叔,王冲卖力到十里渡购置酒菜。仅剩的十贯钱引要还给邓衍的三叔,只能背着货币去买东西。
读书是必由之路,而靠着后一世的知识挣出第一桶金,也是为此后打下物质根本。卖甚么还不晓得,但王冲确信总能卖出点甚么。
海棠楼临江而起,位置极佳,范围也不小,正面有十多楹。可飞檐断了一角,楹柱也古旧班驳。楼下冷冷僻清,只从临江角落处传来些许人声,连柜台都空着。
王彦中收了王世义和邓衍为徒,取回了王冲之前写给何三耳的假契,又特地办理了于保正。一番清算,擦洁净了王冲的屁股,也将钱援引得精光,连王冲从王何氏那揩下的油也被榨干。
“二郎,跟王相公家那堆事都摒挡洁净了?”
王冲一时有些脑仁发痛,以他拿小说当指南的程度,还能想出甚么?他熟谙的是办事器、磁盘阵列、互换机路由器、以太网光纤收集乃至假造化、云计算、大数据,这些东西跟宋朝的间隔,本质上就跟地球与M78星云的间隔没甚么不同吧。
三合土铺成的官道绝顶就是渡口,两旁零零散星立着十来座屋舍,但即便是紧靠着江边的那座两层木楼,也都掩在深深花木中,几近找不到存在感。
北宋时勿论钱引货币,都是分地区使的。蜀地公用铁钱,王冲背着的褡裢里就满是这玩意,并且还不止一种。有“绍圣元宝”、“皇宋通宝”、“绍圣通宝”、“政和重宝”四种大铁钱,另有小铁钱“崇宁通宝”。此中的“皇宋通宝”还是陕西钱,传闻是为处理大观年时蔡京在陕西铸夹锡钱惹出的乱子,让陕西铁钱上升到原值,才把这类钱惹人蜀地畅通。
那么……玻璃?
“有劳三叔体贴,我是来还钱的。呃,这缸子……好希奇,很贵重吧?”
晌午刚过,一个背着褡裢,大袖飘飘的儒衫少年沿着田埂小道上了官道,向十里渡行去。这少年身影看似峻逸,可每一落步,哗哗的金铁相磨声就伴着响起,也扯得他一对稍嫌细柔的剑眉跳个不断。
少年恰是王冲,正为肩上的承担叫苦不迭,可想到昨日新得的表字,又感觉光荣不已。如果真成了王守仁,怕心头要压上万贯大钱般沉重的巨石了。
“先不说胜负,就说你这东西,谁会随身带着?哪像算筹,草也作得,筷子也作得,为甚么说君子不器呢?因为君子之器,无所不在啊。”
掌柜就是邓衍的三叔,热忱地号召着,前几日恰是他第一个跑来告诉王彦中呈现的动静。
“二郎你还真是才从书里拔出魂来呢,这玻璃缸子有甚么别致的?城里的商店家家都摆着,添水气防走水,养金鲫带活力,顺带怡情留客,一只不到一贯,无色的也不过两三贯,哪谈得上贵重?贵重的是大食玻璃,不过这些年也不如何值钱了,想当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