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着心中那股暖流,再想想之前成年累月撅着屁股战黑土的日子,邓五又感觉,就是如许,活着才成心机啊。
十三太爷呵呵笑着,一股豪气油然勃发:“大宋这百多年来,以文华辞藻论,我们华阳王氏不如眉州苏氏,以官吏显赫论,我们不如相州韩家。以名誉权益论,歧公不如寇晏富韩,不如范文正公和王荆公,更不如当今的蔡太师,但是……”
“不但如此,我们华阳王氏根脉已经深植士林。邓资政(邓洵仁)是王家的半子,许翰林(许光凝)是王家的半子,现在再知枢密院事,已是士林所望的郑达夫(郑居中),也是我们王家的半子!相公之下的超卓人物,李格非、余中、闾丘吁之辈,都是我们王家的半子!我们华阳王氏不称衣冠盛族,天下再无人能称得……”
公然,瓶儿的脆声几近是同时自灶房里传出来:“三哥你又在拆台了!”
他正要赶去万里桥南的对江楼,新任华阳知县到衙不久,这位赵知县的父亲十多年前也知过华阳县,留下了老迈善名,县人都以“小赵知县”敬称。借几位与老赵知县有友情的乡老搭桥,何三耳在对江楼摆酒宴请,与小赵知县熟络干系,这才是要务。
“使力得有体例,别看十一哥你力量大,可不会体例,棍子上的力道还不如我呢!看细心了……”
林子里,虎儿正有板有眼地教诲着王十一,王家祖辈传下来一些粗浅的武学要则,小子也是有技在身的,正在过教头的瘾。说话间一个马步抢前,旋腰抖臂,小哨棒兜起呜呜风声,啪地拍在碗口粗的青竹上,哗啦啦落下一片竹叶。
是以当十三太爷再淳淳训戒时,何三耳当时就屏息静气,束手而立,一个字也不敢放过。
夜色已深,王冲还是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桌上已堆起了厚厚一叠纸,上面写满了字。如果一张张细心地看,就能清楚看出,最后的笔迹非常不堪,但越到厥后越有模样。而此时王冲笔下,一手端方清秀,又显圆劲飞动的小楷如清泉普通,绵绵不断地铺洒在纸上。
“当然,这些话也不是要你自缚手脚,筹划这么大个家,行事已难纯以善恶计算,你在外包办琐事,也是普通事理,要紧的是重视分寸。”
柔弱的身躯追着声音呈现,瓶儿一手叉腰,一手指住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板着小脸道:“你们是要把这片林子刨平呀?有这力量,还不砍柴去!老在这扰二哥!”
“眉州苏氏,就留下一堆诗词文章,当今还被禁着。相州韩家,空留名声,已远了朝堂。范文正公更是往世风骚,至于王荆公,还不知身后会留下多么名声,蔡太师……更不好说。”
“再活一遍,最成心机的是甚么……”
“我哪会跟何三耳对上呢?不过是理清与叔婶的干系罢了。既与何三耳无关,这华阳知县,不管是老赵还是小赵,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与我都不相干吗。”
邓五可不是已自带干粮住进家中,正挥着一根哨棒,在林子里跟虎儿比比划划的王十一,对王冲的策画模糊有些感受,苦笑道:“二郎还是信不过我,就不说实诚话,是怕五哥我多嘴漏出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