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安葬,便把赤练埋在黄河西岸吧,那边是大周的国土,也算是故里了。”伽罗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此一句说出来,语惊四座,杨坚也是黯然神伤,何尝不是高颍所说的普通呢?兰陵王之悲惨结局,恰是功高震主引发了天子猜忌而至,更有朝中奸佞的妒忌和架空。宇文护架空了他这么多年,宇文毓也猜忌了他这么多年,固然这一君一臣已然不在,可现在朝堂之上的宇文赟和尉迟迥,又何尝不是活生生的翻版呢?
“赤练——”伽罗悲哀地趴在赤练的身上,却听不到它一丝的呼吸和心跳,浑身的肌肉已经生硬。兽医赶到查抄了赤练的眼睛和牙齿,全数都渗入着血丝,这一起逃命,赤练马是拼了命地护主,又因为年龄已高,这般高强度的日夜马不断蹄从邺城对峙到黄河边,也算是古迹了。
“不,就埋在这里,我发誓这里也将会是大周的国土!”杨坚双目当中透暴露果断的眼神。
段韶带着兵马穷追不舍,想抓住杨广不是为了威胁杨坚,而是为了完整将兰陵王一族击垮。兰陵王身后,改成念及宗族亲情,又因为段韶栽赃的通敌之罪没有证据,留了王妃和诸位公子的性命。段韶担忧将来某日兰陵王的子孙得了势向段氏复仇,不如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抓住杨广便是抓住了兰陵王通敌杨坚的铁证,如何肯放得过?
伽罗也是哀痛难以禁止,想来若非是兰陵王的大力互助,不是当年避祸之时兰陵王的收留,那里会有他们本日的光荣?
“他来做甚么?”兰陵王妃猜疑了半晌,忽而明白了:“杨公子,必然是你的行迹透露,他们要拿你来了,快走啊!”
伽罗又问:“想是夫君在为兰陵王复仇吧?”
“你,你说甚么?”伽罗仿佛不熟谙了面前这个男人:“你想要挞伐这片地盘?”
固然杨广坐下的赤练马日行千里,普通的马匹是追不上的,可赤练马并非是神马,毕竟还是要停下来歇息、进食的。段韶奸刁地采取了轮番战术,换马不换人,日夜不断地追捕。几次三番方才坐下来喘气的杨广几乎被段韶拿住,肩膀上还中了一箭。
但是,目光最为长远的高颍也是几杯酒下肚也是沉默不语,杨广看得出贰苦衷重重:“智囊愁眉不展,一杯接着一杯自顾自地喝酒,莫非是有甚么话说不出口?”
杨广将父亲杨家和母亲伽罗的带给了兰陵王妃,在兰陵王的灵前拜了三拜。杨广方才起家,便见王府的总管寺人仓促跑了出去:“不好了,王妃不好了,太尉带人往这里赶来了!”
毕竟相知一场,杨坚想亲身前去记念,众将士劝止,杨广主动请缨情愿为父亲代庖。
在王妃和诸位公子的再三劝说之下,杨广只好仓促从角门骑着赤练马逃离。
杨广进了王府再看,已经近乎是家徒四壁,高纬命令查抄了兰陵王府,将搜刮来的财帛重做军饷,美其名曰是让兰陵王将功补过。不幸的兰陵王妃孤儿寡母,却暮年落得这般凄清痛苦。
高颍垂泪道:“本日的兰陵王,何尝不是明日的大冢宰呢?”
忙了一夜方才醒来的杨坚听闻赤练马死了,来不及穿上衣服,光着脚丫、披头披发跌跌撞撞地奔驰过来。杨坚将趴在赤练身上冷静哽咽的伽罗搀扶起来:“如此忠义的马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