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晖率麾下镇北军穿过雾州关隘,回到怀朔军镇时,听闻圣驾驻跸于他的肃王府,当即卸下兵器盔甲,沐浴换衣,前来谒见。
天涯闷雷滚滚,夜空中似有一道金光游动。印晖昂首,极目远眺,模糊瞥见了一条高涨九天的巨龙。
微一叹口气,走到印云墨身前,拂尘一甩,秦阳古剑退出躯体,掉落于地。
他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谢恩。
印晖翻开扫视,难以置信地瞠目看他:“……传位圣旨?!皇上还是疑我试我?”
他走畴当年扫了一眼,红砖墙面上苔痕宛然,墙头积了点残雪,除此以外没看出任何非常之处。
印暄看到那首诗了?
万千思虑顾忌,几番踌躇挣扎,公与私、邪与正,归根到底只在一念之间。
……此处不是京师,是他的藩地雾州,圣驾有失,尽能够推在敌国刺客身上,没有确证,谁又能指讦他?就算有人思疑又如何,先帝嫡子只要两个,印暄尚无后代,不是他顺理成章地即位,莫非还从庶子宗亲去挑?
临央灵魂迷离,语声也是漂渺,如有若无:“你我非师徒,不必行此大礼。”
一名美意的内侍悄悄对他道:“皇上不知为何事大怒,将侍从们都赶了出来。奴婢方才闻声屋内乒乒乓乓好一阵砸,王爷这会儿去见驾,恐怕要撞在气头上,不如等皇上消了气,迟些再来。”
现在我方才了然,堕凡不止是为了偿宿世旧债,而东来对我所言的‘两不相欠’,也并非再无干系。
印晖呼吸急重,汗湿重衣。他凛然盯着印暄绣着金龙的鞋履,一股不成自抑的狂暴动机从心底卷起:父皇也好,兄弟也罢,为甚么总要让别人决定他的存亡!他为甚么就不能本身决定本身的运气!
天子目光掠过他,不知投向夜空那边,显得心不在焉:“宛郁特工潜入朕书房盗印宝玺,捏造谕令,此等阴蜮狡计防不堪防,不能将罪恶都推在你身上。况你以后及时回援,追敌数百里,亦有功绩。今后当乾惕自省,以免再落人彀中。”
――可印暄就这么贸冒然、这么细致?他是这类人么?用心伶仃召见,会不会恰是个骗局?
东来回身,头也不回地分开。
肉身既亡,其间事毕,我当以真魂入幽冥界,重修道身,再续前缘。”
天子上前两步,将一只手暖和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亲手毁了临央的转世之身,当然是称心,却并不淋漓――印云墨死前所受的痛苦,尚不及本身当初的百分1、千分一,一剑穿心,算是便宜了他!
“相互影象共通,并不料味着就是同一人。你想圆场和稀泥,也要看有没有这个脸面,以及来不来得及!”东来哂笑,“既然想插手,就由你来清算残局吧。”言罢拂袖而去。
微一目光透明澄彻,语声容徐如风:“尊神固然高上,但说颢国天子不存在,倒是错了。他若不存在,为何你一眼之下,就能叫出贫道名号?俗人间芸芸众生,尊神若不施神通,一定会一一认得罢?”
东来不为所动:“不存在,就无所谓心安不安。你也算半步地仙,莫非看不出我的实在身份?”
入情,入情……有生之年不思、不解、不屑;现在思了、解了、上心了,却在这一日身故。
“那又如何?你爱你的,我杀我的。你有何德何能,能禁止得了我?”东来嘲笑。